李玉红
中国人对月饼情有独钟是与生俱来的,中秋节这个传统节日的厚重,正是一个民族文化的体现。无论经历怎样的世事沧桑都不曾改变。而每到这个节日,自然而然让人想到家乡,想到无法割舍的那轮故乡的月,故乡的情。
提起故乡的月,便会想起母亲。人们常说母爱如月,即便行走在暗夜,也会照亮你前行的脚步。于是,无论你走到海角天涯,那一轮明月成了你日夜无法拒绝的乡愁。因而,才有了诗人笔下“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深切思念。
母亲四十年代初生人,命苦。听母亲说,嫁给父亲那年正赶上58年闹饥荒。姥姥去世的早,姥爷常年有病。母亲是长女,没上过一天学,为了家里年幼的弟妹,过早承担起养家的重担。那年冬天,父亲赶着雪地里的马爬犁,带着一袋小米,从几十里地的大山里接来母亲,没有任何聘礼和嫁妆,那一袋小米,救了弟妹的命。从此成了我劳苦一生的母亲,又和父亲挑起了十几口人家的大梁。那年母亲十八岁。
母亲结婚近十年后才怀了大哥,生有我们兄妹五人。只是生二姐时正赶上寒冬腊月,不知患了什么风病,不到一月便夭折了。母亲常遗憾地说,没赶上好时候,那时候家里穷的叮当响,能吃饱饭都不错了,没钱给孩子看病,都是靠天养活。而对于月饼,只是看过有钱人家吃过。偶尔有城里的远房亲戚带来两包孝敬老人。那时的月饼一斤四块,块大皮薄,五仁的醇香透过纸包,弥漫着诱人的香味儿。对于十几口人的大家庭,母亲也只是看一眼而已。
怀大哥的那年秋天,母亲说她最想吃的就是月饼。父亲在村里小学当教师,爷爷家规严厉,父亲每月不足十元的工资必须如数上交,否则爷爷就会大发雷霆。一次父亲发工资,看母亲特想吃月饼,就背着全家人给母亲买了一斤月饼。怕被爷爷发现,晚上,母亲蒙着被子偷着吃的月饼。母亲说,她不知道那月饼吃的是什么滋味儿。
母亲性格刚强。生产队里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肩挑背扛,是男人堆里的“男人”。生二哥那年,本就清汤寡淡的日子,二哥又整夜哭闹,常惹得爷爷大发脾气,母亲不得不整夜抱着入睡。还没满月,因受了风寒患上了严重腿疾。两条腿肿得像杠子一般无法下地走路。父亲不得不背着母亲四处求医,几年后才逐渐治好腿病。在我四个月大的时候,因过度劳累,母亲病倒了。那年正是1972年,父母已由近二十口人的大家庭中分家另过,寄人篱下。转年四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父亲自己拓坯盖了两间小草房,还没来得及抹好一指宽的墙缝,我便出生了。八月,母亲病命悬一线,连续三天不明原因的呕吐昏迷。半夜大雨滂沱,父亲赶着生产队里的马车,把母亲送到十里之外的医院时,已是奄奄一息。医生查找不到病因,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无奈做腹腔手术进一步检查,待取出贴在后腰上黑色腐烂的盲肠时,医生感叹,这该是怎样的一个刚强的女人。
有一年中秋节,父亲下班回来,手里拎着白色的纸包着的二斤月饼,我们兄妹几个像小燕子般叽叽喳喳地围在父亲跟前。父亲小心翼翼地打开神秘的一层层纸,我们各个眼睛不敢离开,生怕一不留神月饼就“飞”了一样。露出最后一层浸透油脂的白纸时,我们几乎垂涎欲滴。兄妹四人,每人一块,剩余四块月饼,父亲交到母亲的手中。一块月饼,贪婪的几乎没吃几口,手里就剩下月饼渣了。我们小心翼翼地把沾在手上的月饼渣,送进嘴里。中秋节半夜,母亲把剩余的四块月饼悄悄放在我们每个人的枕边。直到我们逐渐长大成人,为人父母后方领略了母爱的蕴含。那一块块月饼,也仿佛一轮明月,深深地挂在了我们的内心深处。
我结婚那天,母亲一人偷偷地躲在门后流泪,以至于三天后我回家的时候,母亲的眼睛都是红红的。那份作为母亲的不舍和牵念,是在我身为人妻人母之后方真正懂得,世上唯一一份不求地老天荒的母爱深情。
每年中秋节,我们都会把各式各样的月饼捧到母亲面前,母亲总是微笑着合不拢嘴。今年,母亲年近八十,抚摸着我们买回去的广式月饼。慈祥的笑容里,我分明看见,那年秋天的月亮格外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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