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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案

2022年01月19日 10阅读 来源:荆门日报
阳春三月,桃花村的千亩桃花不惧疫情逆风盛开,那姹紫嫣红的绚丽灿烂了春光和路人,却愁煞了支书赵英雄。

大清早,赵英雄的手机就被村民们打了个爆。二舅也凑热闹:“你个苕儿子,你当兵当了七年是不是当苕了?复员后,叫你到北京表哥公司上班你不去,非要留在村里做什么致富带头人。承包桃林那是好,村民又能拿租金,还能在承包地上班拿工资,但是呢,就好了两年,老乡们去年半年的租金没拿到。乡亲们若闹起来,看你怎么收场。我给你说啊,我隔壁的几个二杆子说要去把桃树砍了呢,你还是赶紧想辙吧。”

好不容易等二舅啰唆完,赵英雄赶紧给那几个二杆子打电话,好话狠话讲了一箩筐,才稳住了他们,又赶紧打张老板的电话,依然打不通。又给镇里的政法委王书记打电话商议办法。

其实,去年年前俩人就商量过多次,也向领导汇报过了,但因为找不到张老板,事情一直无法解决。这个张老板原是本市报的一名编辑,改革开放后跟亲戚到深圳搞房地产赚到第一桶金。回来家乡投资农业时开始兴趣浓,但这农业投资周期长,事务多,要懂农业还得懂农民。搞了两年,张老板便说身体有病,请了个亲戚过来代管。那亲戚心浮气躁,管理不善,致使去年的桃子部分遭哄摘。赵英雄虽然组织了护桃队,日夜巡逻守护,但损失还是很大。年底赶上疫情,张老板电话不通,那个亲戚也联系不上,但桃花开了不等人,一损失就是一年的收成,而且下半年租金没给付,全村200多户村民那是要生活工作的呀。赵英雄和王书记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到法院去打官司。

赵英雄心急火燎地赶到法庭时,庭里除了书记员小欢在值班外,刘庭长和其他几个人都下沉乡村进行疫情防控去了。小欢听赵英雄说得急,迅速将赵英雄带来的起诉状和合同等资料看了一遍,又把赵英雄他们想解决的问题涉及的法律适用捋了捋,然后开始给庭长汇报。小欢汇报完后安抚赵英雄说:“赵书记,您要起诉的事我们刘庭已经知道了,刘庭要我转告您,先别着急,两百多村民的事是大事,法院高度重视,刘庭晚上汇报,明天上午到村里实地察看,您把王书记约上,大家一起商量解决办法。”赵英雄听了心情一下子轻松下来。

刘庭回庭后,顾不得连续多日熬夜的疲惫,把张老板和桃花村的合同又研究了几遍,反复斟酌:合同约定的承包经营期限还有三年,合同现在没有正常履行,与疫情影响有一定的关系,如果解除合同,双方都损失大。最关键的是,在送达不到当事人的情况下按公告程序走,光公告前后就得几个月,而且案结事未了,如何真正解决问题?这事只有调解处理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要调解首先必须找到张老板。

刘庭晚上把案件和自己的想法汇报后,院领导很赞同并指示:一定要依靠党委政府做好调解工作,既不能让老百姓利益受损,也不能让投资人寒了心。

第二天,刘庭带着小欢赶到桃花村,王书记和赵英雄早早就在那里候着。王书记把桃林当初的规划、外包以及去年桃子被哄摘风波始末,一一作了介绍。

看完现场,四人到赵英雄家进行商议。刘庭又把如果联系不上张老板就需要公告而且不能彻底解决问题的后果给他俩分析了一遍。俩人一听也是傻了眼,光第一次公告就得至少75天,那岂不是桃子烂地里了,案子都还没审完?

“张老板来这里承包了两三年,怎么着也会有联系方式或者知道确切的住址吧?怎么就联系不上呢?”刘庭觉得这也太不靠谱了。

赵英雄赶忙解释:“这张老板为这个项目专门办了张本市的卡,开始很畅通,后来张老板身体有病,这个号经常没人接,再后来要支付村民下半年的租金,打了几次估计是烦了,索性关了机。我们都是联系他那个亲戚。这次疫情发生后,那个亲戚的手机也停了机。我们知道他在深圳南山区那边住,但这疫情管控我们也去不了啊。”

王书记也问:“听说他去深圳之前在我们市工作,有没有从原单位找线索?”“找过啊,但张老板走了几十年了,单位都换了新人,基本没有人认识他,更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刘庭脑子一转,又换个思路问:“假如张老板不搞了,有没有人愿意接盘?”王书记说:“年前我也跟我们一把手汇报过这个想法,一把手说找下家没问题,但要我们必须依法把张老板这事处理干净,免得有后患。”刘庭闻听有下家,对事情的解决心里有了一半底,就跟王书记和赵英雄说:“我们分个工,你们负责找到下家把接手的事谈好,并且要把农民去年的租金一并和下家谈好。我负责找到张老板跟他做工作。”看到刘庭胸有成竹的样子,王书记连声说:“那好那好,这边你放心。”

顾不得赵英雄留吃午饭的热情挽留,四人分作三组各自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刘庭之所以有把握负责找张老板,是因为自己的同学、曾经的初恋情人秋水就在深圳南山区工作。虽然没有联系,但她的消息还是不绝如缕。

“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本来准备了一套说辞的刘庭,被秋水这平静并不疏离甚至亲切的话语给整得有点语无伦次:“我……你……你怎么知道是我?”“嘁,这是什么时代了,要知道你的电话不是太简单了吗?”本来还觉着俩人隔着千山万水和十多年的时光,应该有那么点陌生感的,没想到秋水的几句话让刘庭觉得俩人从来都不曾隔阂和远离。俩人叙了会旧,刘庭便切入正题,询问秋水是否知道张老板。秋水说:“你说的张叔呀,他是我爸的朋友,他们经常聚在一起吟诗作画。当年你发表的第一首诗《野火》就是他编辑的呀。”秋水的声音依然那么动听。

刘庭知道能联系张老板心中一阵狂喜,顾不得和秋水叙旧,简单直接地说:“哦,那好,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来联系他。有急事,过后再打给你啊。”

秋水的电话至少为刘庭提供了两个有利的信息,一是自己曾经和张老板有过文字交集,二是张老板依然是个风雅的文人。拿到号码,刘庭就信心满满地拨通了张老板的电话。

刘庭以一句“我是您的粉丝”瞬间拉近了与张老板的距离,又以诗歌的过去和现状为深入交谈的话题,勾起了张老板无限的回忆和共鸣,俩人都有点相见恨晚。话题最后终于还是跳到了千亩桃林。张老板显然对桃林发生的事情有怨气。刘庭便把赵英雄他们组织村里的青壮年组成护桃队,白天黑夜巡逻值守,且还受了伤的事讲了,又把张老板雇的人未尽责的事也说了,最后从法律角度把解除合同对张老板的利弊进行了解析。

张老板倒也爽快,说:“小刘啊,我相信热爱文学的人一定都有颗善良的心,何况还是个热爱诗歌的法官,你的话我信。但毕竟我的损失四百多万,我还需要考虑下,我会尽快回复你。”

挂了电话,已是晚上十一点多。刘庭又把白天小欢告诉他需要他审查签字的两件网上立案的事进行了处理,才开车回家。打开门,妻子在沙发的一角打瞌睡。妻子是社区的一名干部,每天防疫工作非常繁重,但无论如何累,她每天必定陪着即将高考的儿子到12点后才休息。妻贤子孝,夫复何求?疲惫的刘庭突然觉得好幸福。

张老板没食言,第三天就回了话:同意解除合同,但有三个条件,一是所欠租金不再支付;二是桃园添置的设备要折价五十万返还;三是相信法院,达成协议后必须有法院的调解书确认。如果这三个条件可以,其他几百万的损失,就算为家乡作贡献了。

刘庭将自己的沟通结果迅速反馈给王书记他们,大家都觉得张老板这条件确实不苛刻。王书记和赵英雄他们这边洽谈的企业,是本市一家经营食品加工的企业,以前投资过农业,有一定经验,两方基本一拍即合。

经过三天的奋战,村民签字工作完成,接盘企业的50万也打到了法院标的款账户上。刘庭把签字和汇款凭证拍给张老板,张老板也很满意。万事俱备,小欢引导双方登上“移动微法院”开启调解程序,将双方的意见形成书面文字,双方在手机上签字确认协议内容,四十分钟就完成了调解工作。事后再将纸质调解书发给双方,调解工作就全部完成。

桃花村和接盘企业签订合同的那天,刘庭带着小欢去现场见证。那天的合同签订现场是真美呀。红粉白竞艳的桃花在薄雾中晕染,白墙、青瓦、竹篱掩映在一片姿态婀娜的桃树林中若隐若现,旁边的小溪载着飘落的桃花瓣,旋转着舞姿芬芳欢快地奔向远方,整个场景如诗如画如梦如幻。置身画中,回想案件峰回路转中所有人的努力,刘庭感慨万千,突然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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