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是历史记录最完整的国家,有悠久记录历史的传统,留下的著作不计其数。且不说历代官方所修的煌煌“二十四史”,也不说除了“纪传体”之外还有国别、编年等体例的众多巨著。即便是在野学者文人或想立言或为述志私人编撰的野史,也是浩如烟海,蔚为大观,难怪毛主席曾感慨说“一篇读罢头飞雪”。
大柴湖移民作家全淅林很好地继承了记录历史这一优良传统。作为一位大柴湖移民的亲历者与见证者,同时又是一位文化人,全淅林责无旁贷地担当起为大柴湖著书立传的历史重任,从五十岁起,穷尽二十年时光,先后推出了《移民大柴湖》《我从淅川来》《大柴湖口述史》三部各具异彩又相互辉映的著作。
丹水流长,汉江情深。大柴湖,位于汉江中游、江汉平原上的一方热土,是全国最大的移民集中安置区。1966年至1968年三年时间,为服务南水北调中线初期工程——丹江口水库建设,近7万河南淅川人民响应国家号召,泪别故土,搬迁到沙洋、钟祥两地,其中近5万移民成建制地搬迁到钟祥大柴湖,在一片芦苇荡里,筚路蓝缕启山林,栉风沐雨砥砺行,将昔日的沼泽荒地变成了鱼米之乡。“大柴湖三部曲”就是从大柴湖的前世今生、一位老移民的60年私人生活以及百余位干群口述大柴湖变迁等三个角度,全方位展现大柴湖移民为国家建设,历尽坎坷、艰苦创业、感恩自强、重建家园的沧桑历程;展示了大柴湖人不畏艰辛、舍家为国、团结奋进的时代精神。
俗话说,“舞蹈要早,文字要老。”诗歌也可以早,散文也可以,骆宾王写《咏鹅》时只有七岁,王勃写《滕王阁序》时乳臭未干,但写小说和历史却不能如此,因为这不仅考验作家的语言、思想、学养,更需要感情沉淀。马尔克斯四十岁时写出了魔幻般的《百年孤独》。他在七十岁写自传时总结说:“可信与否,取决于讲故事的神态。”这个讲故事的神态,就是岁月沉淀后的沧桑与悲悯,所以才有许多作家总结的“文学要老”。作家金庸为什么说自己后期的作品比前期要好,就是这个道理,天赋异禀也很难超越时间。
全淅林着手写《移民大柴湖》时,已年过半百,社会经历非常丰富,有过教师、变电站采购员、剧团团长、文化站站长、培训学校校长、报纸主编等多种身份。为了“识得庐山真面目”,尽可能客观公正地记录这段历史,他还多次走出大柴湖,自费去北京、河南等地,采访移民决策的参与者,探访烟波浩淼的丹江口水库,积极搜集原始史料,期间艰辛,非外人所能想象。作者透露,最窘迫时,“电话被迫停机,三餐饭没有着落”。是什么给了全淅林“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写下去的执着与勇气?作者在《移民大柴湖》“后记”中说了两个重要原因,一个是大柴湖移民这个为南水北调工程做出重大牺牲的特殊群体确实值得一写,而当时还没有人写;二是移民的历史因为岁月流逝而渐渐被人淡忘。出于一种历史责任感和使命感,全淅林开始了白天去村庄、蹲田头,晚上查史料、写初稿的生活,历时五年,饱尝艰辛,此书终于出版。诸多关心大柴湖发展的读者争相传阅,一些移民学术机构、档案机构和图书馆将其作为史料收藏。中央电视台、河南电视台、湖北电视台、香港《大公报》等媒体纷纷前来采访作者,了解大柴湖移民史。此书2005年被评为湖北省年度优秀文艺作品,2006年获荆门市“象山文艺奖”金奖,2007年获荆门市“五个一工程奖”,2007年拍成了同名电视专题片。
如果说《移民大柴湖》是一首歌,歌颂了柴湖移民大爱报国、自强不息、团结奋进的精神风貌,那么,全淅林在2015年推出的《我从淅川来》就像一首长篇史诗,从个人的视角,用历史细节具体讲述了一位老移民的成长、搬迁和奋斗以及相关的移民群体史。作者以个人的丰富经历验证和解读了丹江口水库工程移民搬迁和安置建设那不可遗忘的光荣和梦想,谱写了一部大柴湖一代移民艰苦创业、把柴湖变“财湖”的壮丽诗篇。通读全书,会产生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感觉。作者一生似乎都在为他晚年写作、为移民代言做准备。全淅林在“士、农、工、商”各种岗位都工作过,这就使他可以用不同的身份、从不同侧面深切、全面地了解移民,书写移民。
老骥伏枥,壮心不已。2019年,年近古稀的全淅林又推出了《大柴湖口述史》。至此,他的“大柴湖三部曲”圆满收官。与前两本书中的激情澎湃稍有不同,《大柴湖口述史》的文风更加平静理性,也许这就是苏轼所说的,“凡文字,少小时须令气象峥嵘,彩色绚烂。渐老渐熟,乃造平淡。其实不是平淡,绚烂之极也。”史,记事者也,《大柴湖口述史》通过对百余名亲历、亲见、亲闻者的采访,深入细致地讲述了大柴湖移民史和演变史。本书的采写,忠实地体现了客观记事的原则,前后耗时十多年,期间风风雨雨、坎坷曲折惟作者自知。书中的受访者,有亲历参与移民决策的干部,有各行各业的公职人员,也有参加柴湖建设的劳动者,更多的则是从河南淅川移民过来的普通农民。他们中间,许多是耄耋老者,有的接受采访后不久便去世,书中半数口述内容已成绝响。这些记录,使一些沉隐在历史深处、渐渐模糊的往事,又被鲜活地记录下来,读者甚至从中可以听到历史深处幽眇而悠长的叹息。忘记历史就等于背叛,铭记历史才能开创未来。从这个意义上说,本书既为读者提供了一份弥足珍贵的历史资料,又为社会发展提供了一笔十分宝贵的精神财富。
尼采说:“艺术家是一个呈现者。”全淅林这位大柴湖移民文化代言人,就这样通过其近80万字的“大柴湖三部曲”,把他生活的那片土地和那些乡亲立体地“呈现”出来,从而完成了对大柴湖移民史“闭环”般地书写,有高度、有广度、有深度,更有温度。这样,关于大柴湖的方方面面,就不仅只停留在纸上,而是以其鲜活的情态,走进读者的心灵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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