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在《水浒传》中活得非常窝囊,要身高没身高,要相貌没相貌,要脾气没脾气,要见识没见识,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在书里经典的“武松十回”中,他只是弟弟武二郎的“背景板”,为武松提供了一个再次展示肌肉的机会,即使他作为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因为太低的颜值、太卑微的地位,导致同情和关注他的读者并不多。没有想到的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著名漫画家方成先生创作出中国漫画史上广为人知的经典作品——《武大郎开店》,虽然是以古讽今,却是再次将武大郎“污名化”,令今人对这个可怜的角色也没多少好感了。
近期抽空又翻了翻《水浒传》,竟发现武大郎身上有许多可贵的品质,曾经对他的忽视,只能说明自己的阅历太浅。细想一想,在现实生活中,不少人也许没有资格嘲笑这位有名的配角。
武大郎首先值得称道的地方是,他懂得自力更生。武大郎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他每天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炊饼,以此养家。本事再小,也是靠自己力气吃饭,这与时下的一些啃老族相比,就很值得人尊重。武大郎是小贩,而且是最为辛苦的小贩,风里来雨里去,着实不易。在读者眼里,武大郎什么都没有,属于自顾不暇的弱势群体。但是弱小的武大郎却照顾了武松和潘金莲两个亲人。
武大郎第二个值得称道的地方是,他重视亲情。当初武松在清河老家的时候,因为脾气暴、好打架,三天两头坐牢,弄得武大郎经常跟着受牵连,一年十二个月,主要生活内容是给弟弟送牢饭。为了弟弟,武大郎要“随衙听候”,整天跑监狱、送窝头,不得消停的武大郎,心里自然很苦,他虽然也怨弟弟,但对弟弟还是关爱有加。你看,一年多没看到弟弟,看到弟弟后,他第一句话是,“二哥,你去了许多时,如何不寄封书来与我?我又怨你、又想你。”好在武松敬重哥哥、心疼哥哥。在武松眼里,只有兄长武大郎能不讲原则地宠着自己。武松离开柴进、离开宋江,千里万里奔回老家,想法只有一个:寻哥哥去。看重亲情的武松,比能打虎的武松还要可爱。在阳谷街头遇到哥哥的时候,已经做了都头的武松“扑翻身便拜”,一口一个“哥哥”地和哥哥“厮见”,情意融融的替哥哥挑了担儿,一路跟着哥哥回家去。武大郎、武二郎街头相见的场景如此温暖,让我们忘记了江湖、忘记了权位、忘记了人情冷暖,满眼只是可贵的亲情。
在武松打了人逃离清河县,在江湖上颠沛流离一年多的时间里,武大的生活有一个变化:娶了美女潘金莲为妻。
武大郎第三个值得称道的地方显示出来了,他懂得维护尊严。娶了潘金莲以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武大郎,炊饼担子更重了,责任更大了。清河县的奸诈子弟,看武大郎娶了潘金莲,觉得他好欺负,不时地跑到武大郎家门前骚扰。为了不让别人笑话,也为免除被人欺负的苦恼,武大郎带着潘金莲搬到阳谷县。遇到困难,躲避起来,这是极为软弱且没刚性的处事办法。但对于弱小的武大郎来说,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需要付出极大代价。带着妻子远离是非之地,此后的武大郎不但要走街串巷,还要背井离乡。为了保护潘金莲,为了家庭的尊严,
武大郎相当豁得出来。为了不让人家笑话,
武大郎甚至可以豁出性命。从卖梨的小子郓哥那里,知道潘金莲与西门庆在王婆的茶坊里偷情,
武大郎脱口而出:“我如今寄了担儿,便去捉奸,如何?”你看这时候的武大郎,“裸起衣裳,大踏步直抢入茶坊里来”捉奸,“抢到房门边,用手推那房门”,虽然力气小,推不开,但嘴里一点也不怯,一个劲叫:“做得好事!”
在《水浒传》里,好汉林冲、宋江、卢俊义都曾有过武大郎一样的经历,得知自己的女人落入别人手,这些好汉第一反应都不像武大郎那样没头脑,都很有见识。林冲得知妻子被人当街欺凌,
快步赶过去相救,举拳要打,认出流氓是顶头上司高俅的儿子,手马上软了。宋江知道自己的小姘阎婆惜与张文远厮混,却毫不在意。卢俊义从燕青那里得知妻子和家奴李固偷情,却不相信,并且自负地认为,肯定是燕青做出歹事,却来恶人先告状。
武大郎的见识不如半大小子郓哥,更比不上林冲、宋江、卢俊义这些好汉,但武大郎的勇气和对尊严的关心程度,却超过他们。见识固然可嘉,勇气尤为可贵。比起有见识的林冲、宋江、卢俊义,勇往直前去捉奸的武大郎,显得雄壮得多。看到武大郎来捉奸,王婆吓得直喊,潘金莲吓得乱了手脚,西门庆吓得钻入床底下躲起来。
武大郎外貌确实丑,但他自力更生、重视亲情、维护自尊,这些非但高富帅的西门庆比不上,就是林冲等好汉也有不及他的地方。就是一千年之后的读者们,在笑话武大郎之前,如果细想一下,恐怕很多人都笑不出声了吧。
(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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