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门城西有一座秀丽的山，汉朝名半月山，隋代名蛾眉山，因有蒙泉，又改名蒙山。

南宋著名的理学家、思想家和教育家、宋明两代“心学”的开山之祖陆九渊曾知荆门军。陆九渊曾在贵溪县应天山建精舍聚徒讲学，因其山形如象，自号象山翁，世称象山先生、陆象山。荆门人为纪念陆九渊，建有陆夫子祠，并改蒙山为象山，山名沿用至今。而田雯则是清代康熙年间的一位著名诗人，山东德州人。两地相去千里，却因历史机缘巧合，田雯得以登临象山，留下了一段千古佳话。

一、田雯其人其事

田雯（1635—1704），字紫纶，一字子纶，亦字纶霞，号漪亭，清代济南府德州（今山东省德州市）人。因酷爱山姜花，屡见于诗，人称田山姜，自号山姜子。晚年号蒙斋。清初诗人、政治家、藏书家。

田雯二十五岁乡试中举。康熙三年（1664）殿试二甲第四名进士，授秘书院中书舍人，累迁户部主事、员外郎、工部郎中。十九年（1680）升提督江南学政按察司佥事。二十三年（1684）授湖广湖北督粮道布政司参议。后回京历任光禄寺少卿、鸿胪寺卿。二十六年（1687）为江宁巡抚，次年调任贵州巡抚。三十年（1691）七月，因母丧离职。丧期满后起补刑部侍郎。三十八年（1699），调任户部侍郎，主管宝泉局。四十年（1701）以病辞职归乡。四十二年（1703）康熙南巡途经德州时，闻其接圣驾立即召见，驻跸其家“山姜书屋”，御赐“寒绿堂”匾额。四十三年（1704）二月卒于家，大葬于阳谷店（今德州市德城区杨胡店村）南原之赐阡，享年70岁。

田雯藏书甚丰，家有“山姜书屋”、“古欢堂”，牙签充栋，购古籍、书画万卷以上。其天资聪颖，博览群书，工诗善文，自成一家，与文学大家王士祯、施闰章等人同享盛名。与谢重辉、王又旦、汪懋麟、曹贞吉、曹禾、丁炜、宋荦、颜光敏、叶封并称京师“金台十子”。与诗坛盟主王士祯并称“齐鲁二贤”，又与李澄中一起称“山左三大家”。《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雯则天姿高迈，记诵亦博。负其纵横排傲之气，欲以奇丽驾士祯上，故诗文皆组织繁富，锻炼刻苦，不肯规规作常语。”沈德潜《清诗别裁集》称：“山姜诗才力既高，取材复富，欲兼唐宋而擅之，山左诗中另开一径。”钱钟书《谈艺录》称：“清初诗文好为沈博绝丽者，莫如田山姜。”一生著述甚丰，有《古欢堂集》36卷、《长河志籍考》10卷、《黔书》2卷、《黔苗蛮记》1卷、《蒙斋年谱》4卷、《幼学编》4卷、《诗传全体备义》等行于世。其著作大多收入《四库全书》，是清代的重要文献。

二、夜登象山有遗篇

据《四库全书》收录的《古欢堂集》中载有《月下登象山得静字》、《陆子静祠》和《蒙惠二泉》等4首五言古诗。

查阅田雯的为官经历，不难知道，4首诗作当作于康熙二十三年（1684）授湖广督粮道期间。从诗中“松花落人顶”一句可知，其时应是暮春时节。这从田雯的好友施闰章《山行》一诗找到证据：“野寺分晴树，山亭过晚霞。春深无客到，一路落松花。”

《蒙惠二泉》诗后有一小注，言简意赅，值得玩味。全文如下：

荆门城西曰象山，两峰比峙争高，皆四十丈，辚輑开张。下有二泉，北蒙南惠，一山根石窍清浮滴沥，一地中滃然累累如贯珠。于是凿石为池，缚竹为亭，花木禽鱼，周遭掩映，而荆人往往游嬉于其间。夫泉出山下，曰：“蒙涓涓不息渐成江河，有蒙养之道焉；恵者膏泽旁流，其利自溥。”昔陆九渊领州牧，以二泉之细流而易竭也，因祷于山，遂至汪洋万顷，可以灌溉蓄泄，享其利而无旱涝之虞。荆之人徳而祀之。

这一段小注是诗人田雯所注，从中可得知清朝康熙年间荆门的象山、陆夫子祠和蒙惠二泉的声名已经闻名遐迩了。正因为如此，才让田雯这样的山左大家“了却公家事”后，月夜登临象山，留下了有清一代事关荆门的佳作。

三、咏象山诗作简析

田雯写下的4首诗虽收录《四库全书》之中，然均不见诸历代有关荆门的文献。兹录如下，并作简要赏析，以飨读者。

（一）月下登象山得静字

其一

雨残日已黑，林深四山暝。

理策沿溪行，不复辨流影。

众峰跫然来，青霭纷造请。

风定猿鹤睡，月浴松杉静。

解衣生微凉，孤亭如小艇。

其二

石笋立千寻，风潭铺百顷。

山下寻水源，松花落人顶。

波平菱钱斑，溜蹙沙须静。

岩缺动白痕，林寂坐夜丙。

引泉啜两盂，长啸嗒林岭。

从题名《月下登象山得静字》可知，当时与田雯一起登象山的还有其他人。古人游览胜迹时现场作诗，都喜欢拈字为韵作诗，称“拈韵”，与“限韵”相对。诗人拈得的“静”是上声，为仄韵。此两首诗为五言古诗，十句五韵，特别是第二首诗全诗对仗，表现了诗人高超的驾驭能力。两首诗分别从视觉、听觉、触觉等不同的角度写出了暮春月下象山环境的清幽与景致的寂然，也从侧面反衬出诗人登山时一种闲适自怡的心境。

（二）陆子静祠

伊昔陆夫子，临水一开颜。

疏流泽荆民，烟峦恣回环。

青螺黏屐齿，红藤垂花鬘。

泉声与峰云，收之襟帻间。

长揖谢灵踪，侧耳闻潺湲。

《陆子静祠》这首诗也是五言古诗，十句五韵。全诗从昔日陆九渊“疏流泽荆民”的民心工程写到了陆夫子祠环境的清幽，青螺甚至黏到诗人的屐齿上，红花寂寞开无主。诗人不禁想将此处的泉声与峰云，收到自己的襟怀与头帻之间，表现了诗人寄情山水的旷达之情。

（三）蒙惠二泉

二泉相伯仲，接踵城西隅。

其色如玻瓈，其味如醍醐。

重轻差毫厘，澄甘本无殊。

一自地肺泻，一从石腹刳。

一渟漱玉池，一溉稻花渠。

荆门山麓郡，兹水民所需。

缅怀桑苎翁，水事理不粗。

何其竟阙略，未一置邮符。

我来探泉脉，水鸟向人呼。

襟披亭榭旷，意与烟霞俱。

落花饵山麛，垂竿钓游鱼。

安得三五夕，留连浣尘躯。

《蒙惠二泉》一诗亦是五言古诗，二十四句十二韵。全书从色味、澄甘、灌溉等方面赞美蒙惠二泉不相伯仲，都是荆门人民所需之泉水。桑苎翁，是唐朝陆羽的别号。诗人感叹如此好的泉水，不禁怀念起善品水的茶圣陆羽；他甚至调侃如此佳处，竟没有准许其在驿站食宿及使用车马的凭证。诗的最后四句，再次写出了诗人对寄意烟霞、以落花饲养小鹿、垂钓自乐、月光洗尘等山林生活的无限向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