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佳

我乘坐的这趟动车从汉口站出发，终点是恩施州利川市，中间只停几个大站，满车厢都是操着汉腔的乘客，相当于武汉人的旅游专列。坐我前排的几个老者兴奋莫名，时而大声喧哗，时而低语，让我的旅程更加丰富了起来。从他们并不连贯的交谈中，我得知，这是一个结伴旅行的团队，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他们各奔西东，经过几十年风霜雨雪，终于聚到一起，这些“夕阳红”们把毕业50周年聚会定在利川。

列车进入恩施州地界，穿行在群山中，窗外满目青翠，有时风景突然隐去，那是列车钻进了隧道。列车减速，广播里开始响起“本次列车即将到达终点”，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出利川站，雨还没停，只是雨势弱了一些，雨滴打在头顶，落在身上，泛起丝丝凉意。

坐上快巴，雨停了，太阳露出圆圆的笑脸。从火车站到凉雾乡，15公里路程，车行20分钟，票价三块钱。我此行是应朋友之邀前来避暑，朋友退休后在这里的云山谷小区买了房，每年夏天过来住上几个月。

凉雾乡位于利川城区西部，沪渝高速、利万高速、宜万铁路、渝利高铁在凉雾山交会。凉雾乡位于北纬30°附近，境内森林覆盖率达74%，这里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是避暑休闲的好地方。

云山谷的“候鸟”极富人情味。一阵乌云飘过，顷刻下起太阳雨，楼下马上开始嚷嚷：“收衣服啊！”邻里关系非常和睦。有时业主群里通知几点几分可能停水，大家路上碰到都会问一声：“您家屋里储水了没？”在这里，一口汉腔，几句武汉话就能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朋友说，他们几个摄影爱好者建了群，平时会在群里讨论拍摄角度和修图技巧。

云山谷有约定俗成的作息时间。清晨时分，习惯早起的人在小区内慢跑；老年人一般睡到自然醒，过早后上街买菜，然后回家做饭；午饭后大多开始“凑角”，玩武汉规矩的麻将，只为怡情，无关输赢；晚饭一般在6点钟以前，饭后居民们三五成群地散步，精力好的也会沿着乡间小路走到小区南面的甘溪山脚下看风景。

我在云山谷就接连两次看到了特别的风景。一次是7月20日傍晚，在小区最南端的步廊边，太阳正在落山，夜幕等待降临。前方青色的甘溪山清晰可见，洁白的云朵在山顶游走，一轮明月钻出了云层，悬挂在干净透明的夜空。散步的人们把手机举过头顶，纷纷拍下了城里难得一见的月亮。第二天傍晚，还是在这个位置，我们见到了雨后彩虹。

入夜，云山谷广场上有许多女士聚在这里跳广场舞，她们舞姿轻柔，音响调得柔和，不会造成扰民。再晚一点，云山谷归于寂静，听得见山上的虫鸣。

凉雾的“凉”显而易见。这里的人们早晚出门得穿长裤，小区外墙不见空调外机，室内不装空调。我看见朋友家的电扇套着罩子，估计今年还没启用。

出云山谷小区北门，就来到凉雾集镇的街上。这里曾经是350国道的一部分，前年，国道改道至渝利高铁线旁边，往常在国道上行驶的车辆不见踪影，只有偶尔驶过的快巴。

我来此地的第三天是农历的大暑，恰逢凉雾乡赶集。天一放亮，两汇路就开始喧闹。不到7点钟，背着背篓、开着三轮农用车的村民们陆续前来，在道路两边摆满售卖本地特产的摊点。我发现这里的村民特别实诚，他们掌握了微信支付但不会“玩秤”。我在一个摊位买了一点新鲜的阳荷，摊主用那种老式的木秤称重，秤尖的一端高高翘起，他说：“两斤一两，算两斤的钱。”我随后到小区门口办快递手续，电子秤上显示的重量的确是两斤一两。

我们傍晚散步还有一个出处，出云山谷小区北门向北，沿着水乡路步行约3公里，就到了利川市龙船水乡景区的大门。路右边是长满杉树、梓树的大山，路左边有一条小河静静地流淌，快到景区门口有一片稻田和一方荷塘。

出了两汇路再上水乡路不远，这里的河床呈“Y”字形，岸边醒目地立了一块利川市人民政府河长制公示牌，牌子上写着：“三步街河起源于凉雾乡七里沟村水沙源，止于凉雾集镇附近的两汇塘，注入清江。”我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凉雾集镇的这条主路叫两汇路。

原来，清江流经凉雾！

清江，古称夷水，因“水色清明十丈，人见其清澈”而得名，是长江中游湖北境内仅次于汉水的第二条支流。清江发源于利川市内的齐岳山，流经利川、恩施、宣恩、建始、巴东、长阳、宜都等7个县市，在宜都陆城汇入长江。清江全长423公里，流域山明水秀，号称“八百里画廊”。她是土家族的母亲河！

原来，这里的山和水，造就了这里清凉爽朗的气候，也养育了这里勤劳朴实的人们。

在凉雾的这几天，朋友领我去看了两汇路东北面即将开盘的云雾山水小区。朋友告诉我，两汇路往西北面3公里，还有一个池谷小镇，那里生活着另一群“候鸟”，他们来自武汉、宜昌、荆州，或者广州、重庆。

朋友送我到火车站，问我今年还来不来？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下个月争取再休几天假，还是来利川，还是住凉雾！”

2021-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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