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梨子,九月的山楂,十月的栗子笑哈哈。”民谚生动,栗子成熟后从树上滚落,张开了嘴,露出几颗呼之欲出、肉鼓鼓的栗子,可不就是笑哈哈的模样。其实,栗子是“武装”得最好的果子,其形状像一个小刺猬。它果实外有薄衣,薄衣外有硬壳,硬壳外还有大壳,大壳上密布着尖硬的刺。我们平常见到的,都是加工过的栗子,那些坚硬的壳和尖刺早就被处理掉了。
《本草纲目》中说栗性温、无毒。确实,栗子是种温和百搭的食材,可以糖炒,也可配菜,宜荤宜素、宜干宜稀。浓油赤酱间,栗子少了几分出自山林的逸气,多了几许人间烟火。一颗入口,除却本身的甜润,还有一种油脂的香腻,一时不辨荤素。据说,旧京还有一种煮栗子,栗子划口,加大料、盐煮熟。此法久不见于市了,围炉煮栗,喝茶闲话,别有一番滋味。
对吃货来说,天凉确实是好个秋。栗子烧鸡是一道名菜,选用未啼叫的童子鸡,切块红烧,开锅后加料酒、嫩姜少许,7成熟时再加上剥好的新鲜栗子,烧开后兜底翻身三回,熟后出锅装盘。鸡块的鲜美吸附栗子的香甜,佐酒、下饭皆宜。此菜还大有讲究,国庆和中秋时是待客的时令佳肴,元旦和春节时上桌,因栗子保存不易而更受人青睐。
不过,古往今来食栗子以炒居多。栗子被不同时代的文人墨客“炒”了个遍,凝聚了太多典故和情感,其中“炒”得最感人的是陆游。他在《老学庵笔记》里记载:“故都李和炒栗,名闻四方,他人百计效之,终不可及。”“绍兴中,陈福公及钱上阁,出使虏庭,至燕山,忽有两人持炒栗各十裹来献……自赞曰:‘李和儿也。’挥涕而去。”
“炒”得最小气的是赵翼,把“十裹”栗子炒成了“十枚”栗子,这么少,够谁吃呢?炒得最生动的是郝懿行,“闻街头唤炒栗声,舌本流津,买之盈袖,恣意咀嚼。”绘声绘色;炒得难堪而伤心的是周作人,他有诗曰:“燕山柳色太凄迷,话到家园一泪垂。长向行人供炒栗,伤心最是李和儿。”其内心的痛苦挣扎表露无遗。
梁实秋在《栗子》一文中曾说,诗人徐志摩爱吃桂花煮栗子:杭州西湖烟霞岭下翁家山的桂花是出名的,尤其是满家弄,不但桂花特别的香,而且桂花盛时栗子正熟,桂花煮栗子成了路边小店的无上佳品。徐志摩告诉他,每值秋后必去访桂,吃一碗煮栗子是一大享受。有一年他去了,桂花被雨摧残净尽,他有感而发写了一首诗《这年头活着不易》。
徐志摩之妻陆小曼同样爱吃栗子,以徐志摩感情生活为主线的电视剧《人间四月天》里有个镜头:年老的小曼孤单缓慢地走在街头,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手里捧着一包糖炒栗子,边吃边走,眼神茫然。她牙落不补,两腮凹陷,曾经是多么爱美的一个女人呐。爱人离去,年华流逝,幸而还有糖炒栗子可以安慰。
栗子生吃脆甜,如果要将它的甜激发到极致,那必然是用它来做甜品。在亦舒的小说里,栗子蛋糕出现的频率非常高。她的小说描写的都是香港女性,这些女性除了个个都长着小巧精致的面孔、爱穿白衬衫和三个骨裤子(粤语,指七分裤)以外,还都有爱吃甜品的嗜好。“人生苦短,先吃甜品。”她们爱吃的甜品中,栗子蛋糕是最让她们上瘾的。
汪曾祺的《栗子》说得很有意思:把栗子放在竹篮里,挂在通风的地方吹几天,就成了“风栗子”。风栗子肉微有皱纹,微软,吃起来更为细腻有韧性,不像吃生栗子会弄得满嘴都是碎粒,而且更甜。
栗子,经过文人的“添油加醋”,多了份文化的底蕴。品尝之余,我们还会让它回归本真。妻有最经典的做法:栗子炆鸡。炒栗再好,只是零食,栗子炆鸡,则上得了宴席。鸡肉与栗子,碰撞出新的天地,简直是天作之合。栗子如饥似渇地吸收鸡肉的油水与精华,与糖炒栗子的香甜相比,栗子炆鸡更胜一筹,味道更成熟,层次更丰富。
当然,我们还可用其他食材来炆板栗,比如五花肉、排骨,但都没有炆鸡好吃。中医认为,栗子和鸡肉都具有补虚、健脾、暖胃的作用,二者搭配可以相得益彰。大病初愈的病人多吃点板栗炆鸡可以滋补身体。
我说呢,看似来自两个世界的食材,本来毫不相干,却气质相投,反而容易产生共鸣。我想,人间烟火便是蕴藏在栗子里的甘甜绵长。
2021-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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