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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不掉的记忆

2022年01月19日 10阅读 来源:恩施日报
田茂清

父亲年轻时是当地有名的“瓦匠”,不仅会制瓦,烧窑的技术也是名不虚传。

瓦,是房子盖头的必备材料之一。可是制瓦,却是一项技术活。

小时候,家乡的房子都是木结构或者石木结构。大山里多的是木料,木房居多,房子的盖头普遍使用烧制的瓦。

这种瓦因为轻巧,容易被猫鼠翻动导致漏雨,所以家家户户都要备一些瓦以备插漏之需。

老家的泥特适合制瓦,我从小就和弟弟们跟着父亲学制瓦烧窑,这是我从事的第一项技术活。因后来受聘于乡电影队,我又开始了放映生涯,从此就放弃了制瓦烧窑这个行当。弟弟们可能是师出有名,常常奔波于鄂渝边境,在地方上小有名气。

制瓦,就要打瓦窑,还要备好柴火或煤炭,以供烧窑用。最主要的是要有瓦坯。做瓦坯得备好瓦泥,选择黏性好且无杂质的泥土,拌匀后浇水,直到手抓泥不散,就牵着耕牛在泥上反复踩。踩的时间越长,泥土黏性越好,做出的瓦坯质量就越好。

16岁那年,父亲就教我制瓦。后来,我的三个弟弟也学会了这个行当,昔日的场景仍记忆犹新。

其实制瓦是有讲究的。我们在屋前空坝上铺一层薄薄的细沙,然后安装制瓦的设备,其实就是在一个二尺来高的木桩上装一个直径一尺多的转盘,再在转盘上套一个高七八寸可折合的木质桶。将踩好的瓦泥堆放在旁边并夯实。用木头和小钢丝做成的弓,将瓦泥切割成三尺多高、一尺多宽、两尺多长的墙。然后用扯板在上面平行切过去,扯板中间有一颗铁钉,这样一个平面就有两片瓦泥了。

我和弟弟们身上围着沾满泥巴的围裙,捞出浸泡在水桶里的瓦衣套在瓦桶上,在转盘上放好。然后双手捧一片瓦泥,围在瓦衣上。之后,右手拿呈弧形的手柄在瓦桶上均匀压实,左手则不停地转动瓦桶,直到瓦泥的表面十分光滑,然后再用一个带刀的竹筒在瓦桶顶部转动,将顶部的瓦泥切割整齐后,提出瓦桶,在瓦桶底部沾上锯末或谷糠壳,放到早已铺好细沙的地上,然后轻轻地将瓦桶合拢,连同瓦衣一起取出,一个圆形瓦坯就留在了地面上。这样一个接一个地放下去,直到将整个地面摆满。

等到瓦坯七八分干的时候,就要收坯。由于瓦桶周围均匀地钉有4根小棕骨条,只需将瓦坯轻轻向里一合,瓦泥最薄的地方自然断开,于是一个圆桶就分成四块瓦坯了。再把一片片瓦坯收集起来砌成墙状,待干透后就可装窑烧制了。

烧窑也是一项技术活。瓦窑要选择斜坡地或者土坎,建成拱窑门,这样不易坍塌。建成的窑一般能装近10层瓦坯,瓦窑为坛状,多以土砖镶嵌窑的四壁,一般用废弃的钢钎作炉桥。

烧窑的当天,要请10余个壮劳力帮忙装窑、背柴或运煤。烧窑火一般要三天三夜,所以烧窑也很辛苦,不得有半点闪失,窑火只能旺,不能闪火。并且要不停地往窑里添柴或加煤。熊熊大火,滚滚浓烟,像炼炉一样。

快闭窑的时候还要提火,让泛绿的火苗蹿出窑面燃烧,青瓦质量的好坏全凭这段时间里火候的掌握。随着青火的燃烧,就要开始筑窑田。筑窑田也不轻松,要把土覆盖的窑面压实。闭窑更讲究,用石头或土砖、稀泥拌草木灰堵住窑门,再将窑田装上水。闭窑时密封环节是关键,这关系到瓦出窑的质量。

闭窑一般要一周左右。放窑田水也丝毫马虎不得,每隔4小时左右要向窑里放一次水,加速窑内火的熄灭。瓦窑的密封性好不好和窑内的余火是否熄灭就全靠窑田水了。可以说,瓦窑密封得越好,瓦的质量就越好。

最苦最累的活就数出窑了。一周以后撤掉窑门,挖开烟囱,浓浓的烟雾从窑门和烟囱里喷射出来,其实这不是烟雾,是一种有毒并且可燃的气体,很难闻。

出窑时得抢抓时间,窑里可能还有未熄灭的余火,窑内更不能抽烟,一旦接上气体,就会返火,返火后整个窑里的瓦就可能重新燃起来,青瓦就会变成红瓦。那么,整窑瓦就报废了,一切努力都变成了肥皂泡。

出窑时为了抢抓时间,全家齐上阵,把准备好的布条在水里浸泡后包在手上,将窑里的瓦片一块一块搬出来码成墙,家人时常被灼热的瓦片烫伤手。

至今回忆起来,都心有余悸。时间就是金钱,这也是我从小在出窑时的感悟。

由于制瓦烧窑对耕地和环境破坏程度大,当地政府已经取缔了砖瓦窑,如今再也没有人从事这个行当了。

每次回家看望年老的父亲,总感觉岁月无情。父亲的苍老,是因为常年烧窑劳累所致。他累弯了腰,没有了昔日的光彩,再也不是挑得起大山的脊梁,沧桑的脸上留下的是岁月的痕迹。

青色的瓦,如炊烟一样,铺满我心的屋脊,幻化成难以抹去的一缕乡愁,如根发芽,如树成长,如伞挡雨,任风雨侵袭。

2020-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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