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崇文
只有小拇指粗的包谷秧昨天死了五根,今天又死了七根,都是死的包谷秧的芯(顶端中间的嫩叶子)。芯死了,整根包谷秧都要死。
得抽时间在晴朗的早晨或傍晚把死了的包谷秧扯掉,再用挖锄打个窝子,丢两颗或三颗包谷子,一个多星期后生出新包谷秧。留高点的、粗点的、壮点的包谷秧,扯去多余的苗子,这种后种的包谷叫“补苗”。
糟蹋包谷秧的动物很多,牛要啃、羊要啃、猪要啃,鸡要啄、鸭要啄、鹅要啄,还有躲在泥巴里的地蚕也会钻到包谷蔸下,把根部咬一个缺口,然后把嫩包谷秧芯里最精华、最有营养的汁水吸得一滴不留,被地蚕吸汁的包谷秧只有死的份。
地蚕又叫土蚕,四月是它活动最频繁的时节,它专门吸吮嫩辣子秧、嫩茄子秧、嫩豇豆秧、嫩丝瓜秧、嫩西红柿秧的汁水,这些长得好的庄稼被它吸吮过就再也不会成活。
地蚕危害最多的还是包谷秧、高粱秧、小米秧,生产队长要安排社员及时打农药。
药水渗透进泥土,隐藏的地蚕会被毒死。收了工,社员会背上喷雾器,装了水、配好了农药,到自家的自留地把农药喷到庄稼上,药水从庄稼上滴到泥土上,也会浸进泥土,把地蚕闷死在泥巴里。
地蚕是早晚活动的虫。尽管它身上有花纹,花得像菜叶、树皮、泥巴,便于伪装。
我们家也种包谷。待红的、白的包谷须变黑的时候,母亲便砍几个,剥了壳、去了胡子,从一个个包谷上抹出嫩包谷籽,然后打一锅油茶汤,将包谷籽放里面煮。油茶汤开了,嫩包谷煮熟了,放点胡椒粉,放点蒜末、姜末,再放点盐。可以用筷子刨、用调羹舀,一边喝油茶汤,一边吃嫩包谷,油不是太少,盐不是太咸,香香的、甜甜的、脆脆的嫩包谷油茶汤是我们夏天最好的中饭。吃了一碗又一碗,汗水从头上、背上、胸口上流下来,却不影响我们的食欲。
嫩包谷确实好吃。在包谷秧还是小拇指粗时,只要是天晴的傍晚和清早,母亲都会拿根筷子长的木棍,拿个罐头瓶子,蹲在包谷地里,用木棍一点一点地刨,刨中指长的深度,终于在包谷蔸边,在离包谷几厘米的距离把一条条色彩混杂的地蚕刨出来,再捉到罐头瓶子里。
好在不是生产队那种大面积的包谷地,只是一小块包谷地,才让母亲这把年纪为了省去几个农药钱,照样用这些老方法把地蚕一条条捉了,既给包谷除了草,还给包谷松了土。
只要天晴,母亲傍晚和清早就来刨,地蚕无处藏身,也就越来越少。
母亲刨完一块地,就洒一次石灰,天气晴朗,地蚕钻出泥土,身上裹了石灰,也会被石灰灭杀。石灰和柴火灰一样是灭杀地蚕最好的廉价“药粉”。
地蚕在泥土里爬动有它的通道,细长的圆孔。拿木棍跟着这些圆孔刨下去,很快就会找到地蚕。
这是母亲总结出来的经验,她又教给我们,我照母亲的方法做,蹲在另一处包谷地里,拿根木棍一点一点往前刨,当我捉到第一条地蚕,放到罐头瓶子里时,激动不已。
地蚕是一种狡猾的虫,有时刨到它,它马上缩成一个圆团,不动,等过一会儿才会舒展身子,往泥巴里钻,稍不注意它就逃脱了。
地蚕和喂的蚕子还真有点像,它不啃植物的嫩叶,专门从根部咬到植物的嫩茎,从里面吸食植物的汁液,这是庄稼死亡的真正原因。庄稼长高了、长大了,底部的壳、茎硬了、厚了,地蚕也就咬不动了。
不过这期间地蚕也长大了,不知道它们吐不吐丝,不知道它们结不结茧,不知道它们化不化蝶,也不知道它们产不产卵。
冬天和春天到屋后的菜园挖土时,会挖到一颗颗棕色的、像花生米一样的东西,这是地蚕蛹,也可以把它捡到罐头瓶子里,等挖完了土,把鸡群引过来,把地蚕蛹倒在地上,鸡群沸腾了,啄食得异常干净。
不晓得地蚕蛹的形成会经过哪些我们没看到的复杂的过程。
也可能在春天的某个时段,地蚕蛹化成了我们不认识的蝴蝶,它们把卵产在某种树皮上,等孵化出幼虫,又从树蔸上钻进泥土。只要是鲜嫩的植物,管它野生的还是人工栽种的,于泥土中“行走”的地蚕会钻到植物的蔸下,咬开口子,吸吮新鲜、甜甜的汁水,美味一顿。
好在社员们了解地蚕的习性,用喷的农药把地蚕灭杀在幼虫期。
母亲在自家屋后的菜园里把地蚕刨出来,是因为包谷种得少,百多根包谷秧一口气就数完了。
这种小面积的包谷地,就是为了吃到嫩包谷。
把土里的地蚕捉干净了,辣子、茄子、豇豆、丝瓜、西红柿的嫩秧没被地蚕咬到,到了秋天自然就可以收获这些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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