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每次吟诵爱国诗人屈原的诗句时，就会想起汨罗江。想起浓浓的青粽味道。

“五月五，过端阳，摘艾叶，戴香囊，吃粽子，蘸白糖，吃得肚儿圆朗朗。”孩提时，外婆教我的童谣，清晰萦绕耳畔。艾叶的清香和青粽的甜香也随着记忆扑面而来。

小时候，每年都盼望着端午节的到来，只有在端午节日里，才能吃到外婆亲手包裹的青粽。外婆是一个地道的农家妇女，个子瘦小，头上盘着一条青色头巾，说话带着浓厚的川音，挂在嘴边的一个词就是“啷个”，意为“怎么”。吃着自己亲手包裹的粽子时，她会感叹“这粽子啷个吃起来这么香？”

外婆家离我家有二十多里路，翻过一座山梁，还得淌过一条河。每年端午节到来之际，不管天晴下雨，外婆都将我接到她家吃青粽。因路途遥远，走累了，外婆会背我走一段，一边给我唱着童谣。走着走着，我在外婆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温暖，踏实，安全包围着我。

来到外婆家，她会首先为我佩戴她亲手制作的香囊。香囊在老家当地叫做香荷包，里面装着朱砂、雄黄等辟邪之物，还有提神醒脑的薄荷和冰片，以及散发浓郁香气的花椒、茴香等。

外婆一边给我佩戴香荷包，还时不时念念有词：“戴香囊戴香囊，保佑我的小外孙长大成为好儿郎。”香囊的表面，外婆用丝线精心绣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鲤鱼，意为鲤鱼跳龙门。当得知我成家立业的消息时，外婆笑得合不拢嘴，见人就夸：“我就知道这孙娃有出息！”

戴好香荷包，外婆就将预先选好的糯米用清澈的井水泡在木盆内，然后牵着我的小手，背着一个大大的篾制背篓，带着镰刀，去房屋右边的山崖边采摘青蒿和箬叶。青蒿随处可见，一蓬蓬、一丛丛，肆意生长在路边、溪边，外婆选取长得最壮实、最青绿的青蒿，用镰刀割断主茎，用稻草包扎成小捆，插在大门两侧。或放在屋檐下晾晒，晾干后用来驱虫驱蚊。所以外婆对青蒿情有独钟，格外怜爱。

采摘箬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箬叶又称寮叶和蒻叶，中文学名一叶兰，多年生常绿宿根性草本植物，喜欢生长在温暖潮湿、耐阴环境里，在比较危险的崖边、涧间多见。为了能采摘到叶面宽大厚实的箬叶，外婆会辛苦地来回穿梭于荆棘丛林和陡坡陡坎之中，当她收获一背篓箬叶后，她的补丁衣服又多了几个破口和小洞，手臂也被荆棘刺条拉出一些血口子。

看着外婆的破口衣服和划伤的手臂，我会用小手去抚摸，对着血口吹着热气，心疼地问外婆：“你的手臂还疼吗？”尽管外婆有时疼得皱着眉头，但我这么一问，她又笑着说：“我一点都不疼，为了给我的小外孙包粽子吃，不疼！”外婆将采回的箬叶用井水和蔑刷一片片地刷洗干净，用剪刀把叶蒂轻轻剪掉，然后放在滚烫的开水里煮上一会儿，待箬叶渐渐变软，韧劲提升，捞起放在簸箕里晾干备用。

外婆制作青粽的食材也很丰富，她选择上好的腊肉、花生、芸豆、红枣、香葱等作为配料，将糯米、芸豆、花生用热水泡软，同时，将腊肉、香葱切成细丁或颗粒。一切工作准备就绪后，把泡好的糯米、花生、芸豆沥干，和上腊肉和香葱颗粒，搅拌均匀。在包裹粽子时，外婆会在木椅上悬挂一大匹棕叶，将棕叶撕成细条，以便包扎粽子时使用。外婆包扎的粽子形状繁多，有牛角粽、驼背粽、圆柱粽等，一个一个悬挂在棕叶上，像一个个机灵的小脑袋。

等待粽子出锅，是一个焦急而漫长的过程。随着锅里的水翻腾，粽子的清香也会渐渐散发出来，弥漫整个房间。没等粽子熟透，我总是急不可耐地伸手去抓，外婆就会用筷子轻轻敲打我的手背，假装生气地呵斥：“小馋猫，等不急了？”我不得不缩回手臂，馋的口水直流。

好不容易等到熟透的粽子出锅，外婆一连给我捞几个。我迫不及待地抓上一个，三下两下剥去粽叶，就往嘴里送，不料一股热气袭来，烫得我直打哆嗦。待粽子热气散尽，我把粽子又放在鼻尖深吸几口气。顿时，粽子的清香迅速钻入鼻孔，直达胃里，我狼吞虎咽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直到肚子鼓胀起来。

四十多年过去了，外婆亲手包扎的青粽味道始终在我的记忆深处流淌。现在吃起粽子，却总吃不出外婆包扎的青粽味道。那种味道，充满了外婆的慈爱和浓浓的乡情，以及我孩童时代的天真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