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北大山里的金家坞偏安一隅,连亘数十里的山谷里安扎着三个村子,默然独处,很少进入人们的视野中。口上的叫外金,中央的叫内金,山谷最底端的叫金家埆,村民都是金氏之后。村名只是一个符号,金氏先祖也没有太讲究太在意,后人却觉得没有文采没有底蕴太随意愧对先祖,试着想改得响亮些,但它已完全融入金氏家族的血液里生命里,千百年来的同呼吸共患难喜怒哀乐皆在于此,这件事就一直搁置到今天,从此再无人提及。
翻阅金氏谱头,史上有“七代事汉,唯有金张”之说。说远点,当提到汉朝的金日磾,曾经辅佐太子刘弗陵,死后封为敬侯,他为维护国家统一、民族团结和巩固汉朝政权建立了不朽功勋,是我国历史上一位有远见卓识的少数民族政治家,西安城里至今还有一条金家巷,它见证了国共两党在这里达成统一抗战的协议,开始了捍卫民族独立的抗日战争;说近点,当提到唐代浮梁县令金安,其父子三人主事浮梁四十余年,应该也是金氏之后引以自豪的荣耀,千百年来浮梁百姓把金安公供为守土神,官方还在县衙内修建了“金公祠”。到了北宋,其子孙从槐里开始了又一次大迁徙,一股到英溪,一股到锦溪,一股便来到藤溪,被浮梁史上称之为“浮北三金”。于是,金氏之后的香火便在这个偏僻的山村延续了上千年。
我们到金家坞的那天正下着小雨夹雪,远处的山脊上已抹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雪里雾里的山村似乎多了一分仙风道骨的飘逸,增添了一道神秘的色彩,雨雪淋湿的山峦更是泛着墨绿的生命,藤溪河的水默默地径直向村口流去。走着走着,我总觉得金家坞没有尽头,好像进入了十里埋伏。好在有一位村中老者带路,我们只管沿河而上。
同根同祖,为何筑起了三个村落?我们走遍金家坞,金氏之后无人应答。后来到了金家埆,一位90高岭的老者道出了原委。据说当年先祖金可灿举家迁徙到藤溪河畔的内金筑村安家,这块风水宝地让金氏家族人丁兴旺。从村庄的布局足见其规模,从遗存的明清民宅足见其悠久。三代之后,一股又分迁到外金。不久,外金的两兄弟不和,经族长调解,弟弟便迁到金家埆。于是,数十里的金家坞便是金氏家族的一统天下了。当然,金家坞也不是葫芦峪,翻过黄婆岭,一条麻石古道直通安徽东至,商贸往来、通婚结亲拉近了两边距离,因而一些生活习俗彼此大同小异。
走进金家坞,我好像忘记了来路去路,只在一片茫茫的云雾间穿行徘徊,冷不丁又撞见了一幢古朴的民宅。村民的生活是一种没有受到商业文化污染的原生态,就像那黄婆岭那藤溪水。我试图以一种宁静与淡然的心态去倾听山村娓娓叙说和吟唱,缥缈隐约的远山好像在朦胧的天幕中轻歌曼舞,我的思绪还是在山峦间碰撞。于是,我放慢脚步,在淅沥的雨雪中静静地品读山村。突然间,我的内心豁然清新起来,那些似曾相似的乡愁涌向我的脑海。
每年的腊月二十四,金氏家族都要在内金的金氏宗祠举行隆重的祭祖仪式。路再远,回乡的那颗心永远牵挂着故乡,而一杯清茶很快融进了游子的心。此时此刻,无论天涯海角,无论官员野夫,依然坚守这分乡愁。那魂牵梦绕的地方啊,当你走进它贴近它,才能领悟乡愁的真正涵义。这一天,无论走到哪家都有你的父老乡亲,无论走到哪家都有丰盛的酒宴款待你。归乡的游子啊,你还记得家乡的四道定碗菜么?那干椒豆鼓小干鱼、蒜头生姜豆干丁、酸脆萝卜条、冬笋煮黄鸡,你的舌尖上还有故乡的味道?你还记得“以学立身,以孝事亲,以廉为吏,以俭持家”的祖训么?那庄严的宗祠里可有你虔诚的身影?你还记得严厉的禁赌禁丐碑文么?冷峻的青石碑记载着金氏宗族不可替代的威严.……那浓浓的乡情啊,可是这流淌不竭的藤溪水!
藤溪河是金氏家族顶礼膜拜的生命之河,庄稼灌溉和人畜饮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蜿蜒数十里的藤溪河两岸垒石整齐,砌路清晰,坚实牢固,这样一项巨大的水利工程是怎样建成的?自然引起了我们一行的极大兴趣。听老辈人说,富甲浮北的金氏家族曾经拥有很多“公田”,其收入除了用于祭祖、接济穷人、奖励读书外,大部分就是用于藤溪河的建设和维护,藤溪河也因此涝能排洪顺畅,旱能蓄水救灾。藤溪河堪称浮梁水利史上的杰作,它凝聚着金氏历代的勤劳与智慧,是金家坞的一道古朴的风景线。
望着悠悠延伸的藤溪河,我的心里有太多太多的感慨。上次在景德镇参加一个全国古村落文化论坛,听一些专家学者介绍,我国的古村落正以每天300座的速度消失,传统的古村落生态文化正在渐渐被现代文化蚕食。庆幸的是,我们浮北的藤溪河畔依然保留着一丝古韵,依然听到未改的乡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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