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全国遭遇了三年自然灾害,同时,苏联老大哥又向我国逼债。全国人民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甚至有许多地方还闹饥荒。
记得我刚满5岁那年,家里天天吃的不是烂薯丝,就是烂芋头或老芥菜粥。我的喉咙咽不下这些粗粮,饿得骨瘦如柴,全身浮肿。在中秋佳节的前三天,妈妈又不幸病故了。我爸爸又是一个残疾人,无能力养活我,只好把我送到外公家里。
我外公姓余,字仁旺,是一个善良、正直、要强的人,也是一个命苦的人。他自幼父母双亡,靠给人放牛、砍柴、打杂工长大成人。只上过三个月的私塾,却能识文断字写书信并且还会打算盘会做账目,村里人夸他是个无师自通的能人。
我到外公家里第一餐吃的是南瓜粥。这南瓜粥很特别,里面还渗有少许的绿豆和花生米,吃起来,甜中有香,香里有脆,非常可口。我的小肚皮撑得像小西瓜一样。
在那个困难时期,能够吃到这样的美食,可谓是奢侈至极了。南瓜粥既经饱又有营养,纯属绿色环保无公害的食品。
我外公家里为何有这么好的生活呢?当时,我外公已经是一个人生活,而且年龄达71岁,不属劳动力范围,无需到生产队参加集体劳
动。但他还主动给生产队担任放养一头耕牛的任务。为了改善生活,他老人家借放牛活动作掩护,在大山窝里偷偷地开垦了几块荒地,种植了南瓜、红薯、绿豆、花生、蚕豆等农作物。俗话说:“荒地三年肥,勤劳不会饿肚皮。”虽然是广种薄收,但生活比别人强多了。
我小时候很顽皮贪玩,直到六岁半才上村小读书,还是我外公用竹梢条抽去的。学校只有一位姓聂的女老师,但她很会教育我们这些顽皮捣蛋的孩子们。只要我们有一丁点进步,她像变戏法一样,时而奖励一朵红纸花,时而奖励一面小红旗,时而奖励一个小字本,时而奖励一支铅笔,很快就收住了我们野马般的心。开始,我外公对我说:“你每天能学会一个生字,我就每天晚上奖励你一块猪肉吃。”由于有了猪肉的诱惑,我学习很用心,进步很快,家里奖励的猪肉渐渐跟不上来了。外公就将一块猪肉切成若干小块,跟现在餐馆里牛肉炒辣椒的肉块一样大小,我心里有些不高兴。一天晚饭前,外公叫我写新学到的生字给他看,我故意将生字写得小小的。外公质问我:“你今天的生字写得这么小,教我怎么看呢?”我顽皮地回答:“您这几天奖励的猪肉都是这么小一块,生字当然小啰!”外公气得眉毛倒竖,顺手给我两个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但从他那生气的眼神中透露出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关爱之意。
从此,我再也不敢顽皮捣蛋了。
1966年5月下旬的一天上午,聂老师正在教师里给我们上课,突然,一群左手戴着红卫兵袖套的人冲进教室,将我们的启蒙老师抓走了。他(她)们还做了一顶又尖又高的纸帽子给她戴着,帽子上写着“黑爪牙聂某某”。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见过敬佩可爱的聂老师了。
时过不久,我们村小又调来了一位姓叶的男老师。叶老师整天身穿黄色军装,左手戴着红卫兵袖套,肩上挎着一条语录袋,腰间系着一根军用皮带。他每天上课,就教我们朗读毛主席语录。后来,叶老师也不给我们上课了。我们一年级的学生就跟着二、三年级的学生整天举着红旗在316道边上拦住来往的汽车,要求司机叔叔或红卫兵叔叔背诵毛主席语录。真好玩,我们把红旗一举,无论什么汽车都会紧急刹车,就像现在的驾驶员遇见交通警察一样地听话。有时候,遇见到散发毛主席语录宣传单的红卫兵叔叔,我们便忙着抢捡宣传单,捡得越多越高兴。回家之后,就将宣传单张贴在大门和房门上。张贴得越多,在童年伙伴面前就越有炫耀的本钱,就像现在谁家越有钱就越有面子一样光荣。那时候,我一次性能够背诵出100多条毛主席语录,曾经震动全大队。
秋收过后,村里成立了毛泽东思想文艺宣
传队,我也有幸被选去了。白天,我和红卫兵叔叔们一起在大队部排练节目;晚上,红卫兵叔叔背着我到各个生队去巡回演出。我的演出任务就是表演节目《七岁儿童背语录》,一次性背诵5条毛主席语录。即轻松又惬意。我外公在别人面前觉得很有面子,整天笑眯眯的。
我外公信佛,每逢初一、十五就去附近的寺庙里与斋友们一起念经论道。1968年春的一天上午,一伙红卫兵突然冲进我外公家里,要批斗我外公。他们说我外公搞封建迷信活动,是“一贯道”组织的成员。我吓得号啕大哭。我外却公坦然自若,他提高嗓门对着我说:“不要哭啦!世事轮回,皆有因果。只要不昧良心,什么事都不怕。”当时,我似懂非懂,不知所措。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我外公带走了。
次日上午,全村的老年人一齐来到大队部找红卫兵造反司令部,为我外公担保。大家都说:“余仁旺老人家是贫下中农出身,为人正直。一贯听毛主席的话,跟共产党走。他怎么会参加‘一贯道’呢?请你们放他回家吧!”在乡亲们的强烈要求下,红卫兵造反司令部终于释放了我外公。
我外公被红卫兵造反司令部释放回家后,逢人便说:“公道自在人心。感谢乡亲们给我解难呀!”第二年7月上旬,我外公突然患病卧床不起,医治无效,不幸病故,享年75岁。我外公病故后,使我失去了依靠,就像离群的寡雁不知飞向何方?
同年秋季,我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在那里生活了四年多的外公家,迁徙到爸爸的老家北屏山头上,依靠远房叔父过日子。多灾多难的童年,让我提前懂得了珍惜生活;珍惜亲情。在外公家里生活的那些日子,我终生难忘。
(柯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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