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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老屋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咸宁日报
孔帆升(通山)老屋是坛窑藏多年的老酒,慢慢品尝总会令人陶醉。在鄂南乡村,做屋是农人一辈子的大事,可谓是家室天下。因为视为神圣,便有许多规矩禁忌使人不能轻易破土动工,大人小孩不能轻率言语。选良辰吉日奠基,打罗盘定大门朝向,上梁时在梁上披红喝彩,这些都是必须的。通常两家或多家合着做房,有亲兄弟合做,也有族亲合做的,一间大门关几家是常事。时代,地气,人性,铸造了老屋一个又一个温馨的传奇。时过境迁,老屋成了历过风风雨雨的老汉,再也不在意衣衫不整形象不佳,也逐渐淡化了诸多恩恩怨怨。这里掉几块瓦,那里长出几棵草或一些苔藓,这里被风钻了个洞,那里被六畜拱破块皮肉。它都纹丝不动,难得理会,甚至于习惯了这种沧桑。将所有倾轧承受,兴许就能留一片芬芳,一片繁华于后人。你看,凡有老屋的地方,必有鸡鸣狗吠,必有古树山泉,必有植被完好的山林,必有淙淙溪流,必有未受外界浸染的民风。乡村越老,越是能找到震撼人心的古树,鹅掌秋、红豆杉、银杏、苦槠、樟树、刺楸、柏木、青冈栎、女贞、枫杨、桂树、巴山榧树,为什么一个个能长命百岁、千岁,活成珍稀物种?它们一生当中经过了何样的历练与劫数,才变得如此蓬勃?数尺之围或数人合围,遮天蔽日,无关风月地挺拔,任人如对神灵般膜拜。有的树对阳光充满向往,为了让阳光更充分更深入一些,它们把自己掏空了,想瘦了,结果把我们的童稚也装了进去。在老屋流徜,仿佛回到明清,自己也成了个着长袍摇蒲扇的青衫。老屋主人早已各奔东西,一把谁也打不开的锁,锈迹斑斑地封住几个朝代。在乡村里行走,到处可见遗弃的石磨,或巨大无比地立着与人比高,或小巧玲珑嫁与草石。它们再也不用被人推得昏头转向,再也不用咬牙切齿与五谷杂粮对抗,卧着的只等着偶尔有老人小孩用脚来按摩,如停摆时钟立着的静待岁月抚摸。每一处老屋似乎注定了都陷入无可奈何花落去之境。洞开的门扇窗户,任猫狗穿梭,不会有何惊吓。斑剥的木板门与残存的断墙,分明引领阳光更充分地铺存金辉,好驱散久积的阴霉。下雨天的时候,好在有烟火生起,缭绕于瓦舍,替人扫去瘆凉。宗祠依然耸巍,冷清肃静间透出几分敬畏。唯有这初始般的敬畏,才使人知道在道德间行驶,有所为有所不为。无需背清规戒律,也无需空洞教化,保持对自然对人性的敬畏之心,是今人寻求幸福生活绕不过的弯。这样的弯道越多,人反而是更安全的。巷子还有些幽深,有些宁静,有些待人探寻的神秘。走进小巷便远离了尘嚣。两堵墙面对面深情对视,石板路脚下向前延伸,头顶的一线天突破混沌结构,带给人一份久违的狡黠与朴实。可惜少了生动和有趣,关键是没了少年顽皮的身影,找不到捉迷藏的快乐与走村串户的温存。巷子如祖人丢掉的长烟管,生了些锈迹,无人把摸,没人往里填料,所以难得见到一缕炊烟升起水蛇似的腰身,摇摆着直上云霄。打着马灯、电筒,端着油盏扶墙而行,高一脚低一脚在巷里邻里摸索,乃至簇拥着去办乡社去大欢聚,都要受小巷检阅,被小巷吐纳,小巷是联络乡情的纽带,也是向外释快乐与忧愁的通道。这样的小巷窄窄长长,伴着“让人三尺又何妨”的美谈远离当代。散淡,烟消,不复有宁静与喧嚣交织的影象。想起打鼓说书,夏夜纳凉,冬日围炉,磨房里赶磨,那种简单中的精神享受,与童年韶光一同泛起,把我庸常的人生再一次点亮,浸甜。我数家珍般留连于颓废,总见雕花残落,新人老矣;石柱弥坚,青年垂暮。心头不免掠过丝丝冷寂。但见精华未淹于破败,精致未没于毁损,便油然心升感激!正是乡村,正是这些不忍离去的长寿老人,把一种生活坚守住了,把一段历史留住了,把弥足珍贵的古迹保存了下来。周末,我见到位70多岁的儿子带领全家去老家看望90多岁的老娘,老太婆耳聪目明,看起来比儿子大不了两岁,她愿一个人过,“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几点睡就几点睡。”临别,她拉着儿子的手,叮咛又叮咛,那份牵挂,那份骨肉情深,是我见到的最美村景。想念是枚恋旧叶子,总会被吹到树下,延续一年又一年葱茏的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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