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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门前的那井清泉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咸宁日报
童年的记忆像母亲给儿女身上留下的胎记,不论时光怎么沐荡也不会模糊。我离开故乡近半个世纪了,老家门前那井清泉的流韵一直在我记忆的深处吟唱。我们村子坐落在鄂南山区一平畴的田畈之中,村子四周溪流水渠密布,长长短短,宽宽窄窄,横三纵四。只是一主河道的小河曲径回廘。小河在我村边迂回曲折,蜿蜒似龙,婉转如歌。村西头的拐点处,这么一拐,变出了一个又宽又深的水潭,靠岸边莫名其妙冒出一股清泉。站在门前放眼望去,那条小河就象一条活神活现的龙。水潭为龙头,泉井为龙眼,盘旋的河道是龙身龙尾,路人经此地,止步观望,惊叹不已:真龙在此现身,神也。听说很早以前,有人把这井清泉叫龙泉,却被村上的祖先封杀,成了无名泉。我们这村的鼻祖是位削职为民的宋姓官人。相传宋老爷为官清正,略有文釆,喜吟诗作赋,却有诗文影射朝庭,被革职流放。他苦寻一地隐居,突见此地荒芜,有一清泉,地低土沃,便建草堂,修泉井,拓荒种地,疏河排洪,年年增丰,家境殷实。后来周边有人仿之,村落多起,此地就叫出宋家庄了。宋家子女聪敏好学,成龙成凤,皆在省城成家兴业,宋老爷痴恋此地风水,死不离开。驾鹤西去之前,将村子田地一并赠与陈姓管家。这成为一段佳话。陈家为感恩,村子永不改名,传至现今,泉井也就没了名份。这井清泉,常年无浊,清澈透明,可看清井底粒粒小沙。水淹没之后,取竹杆插底绞拌,淤泥泛起,顺流而去,倾刻见清。水味甘甜,冬暖夏凉,水流似翻瓶倒水,哗哗作响,凡饮者称奇。村子的人,除了重病吃药、来了远方贵宾烧点开水外,男女老少不分春夏秋冬,皆直接饮用井中泉水,感冒发烧、肚子拉稀照喝不误,而很快康复。邻村青壮年挑木桶、老幼提壶前来取水。夏天,家中来客,不用父母指使,孩童争相去井中舀水,客人边喝边赞:好甜好爽的甘露,这成为村子待客的礼仪与上品。童年的我能活下来,简直是个传奇,靠的就是这泉水。听说我很小就多病,瘦弱得比同龄的小伙伴矮小了一截。六岁时又得了一种怪病。突如其来的肚子疼,就像几把刀子在里面绞,疼得我撕心裂肺地叫,因那痛死我了的感知,我才有了童年的第一记忆。我出生后,爷爷奶奶早已离开人世,最疼我的人是那白发苍苍、弓着背、拄着拐杖的老外婆。她每毎见到我,深邃的眼睛里含满了泪水,我无意中窃听到她与母亲的私语:伢崽这样子与老大、老二差不多,难养活,要尽力救。原来,父母十六岁结婚成家,前面一双儿女没养活,30岁才有了我哥,然后有了我和我弟,实在不易。我病成这样,他们急疯了头。母亲几次找巫婆给我治,越治越严重。父亲把我背到20多里外,专治疑难杂症的一郎中家医治,也不见好转。一日上午,一游医来村上寻人治病,传说此人是位民间高人,挺灵验。母亲一把将我拽过去,游医朝我打量一番,按按肚子,问问生活习性,便对我母亲说:你怎么养的?皮包骨一根筋了,缺营养、没抗力。你们这儿泉水好,远近闻名,河里鱼多,取这两样东西就行。管教孩子只喝泉水,多用泉水炖鱼汤,鲫鱼为上。治这病不用花钱,会慢慢好起来。母亲半信半疑,边试边看,非常认真照游医说的做。我几乎天天、顿顿吃鱼肉、喝鱼汤。口干了,半瓢半瓢地喝泉水。这法子真有效,父母说看到我脸上在长肉,我也不像以前那么爱出汗,口渴得厉害了,只是肚子偶有不适。母亲说,那游医真神,父亲却抬杠,还不是我们这儿的水好!儿时,晦气倒霉的事总落在我身上。有一年中秋节,我经过堂兄家门口,他家那只大黄狗突然绕到身后,狠狠一口咬在左腿上,疼得我一下瘫坐在地。撸起裤脚一看,两个大牙印鲜血直流。母亲从泉井提来新鲜泉水,倒入盆中,加了不少食盐,晃动一番后,用一团新棉花轻轻地反复擦洗起来。大约过了半个月伤口结了痂,留下了两个一元硬币大的疤。过了很久,那位游医来村里寻医碰到我,听说我被狗咬伤之事,让我卷起裤脚看伤疤,他惊讶得直摇头。大呼:天哪,真是玩命!泉水再好,怎能疗犬咬之伤?命大、命大,天下之奇闻!母亲去世那年夏天,我从千里之外回到老家。送别母亲后,我来到那井清泉边,听到清泉的流韵,好像有《外婆的澎湖湾》在吟唱,我想起我的老外婆;接着又响起了《游子吟》,我想起了游医。忽然间,好似看到我母亲的影子闪了一下。我凝视井中。啊,那幽深的井就是我母亲年轻时的眸,在深情地端详着怀中的婴儿;那醇柔绵长的泉水就是我母亲的乳汁,她要让我吮个够。瞬间影子消失了,这可是我的又一位亲娘,一位不让死神把我带走的伟大母亲呀!我在井边站了很久,沉思了很久,我转身离别时流下了一串串、一串串感恩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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