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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联中求学去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恩施日报
1937年暑假,不满13岁的韩方淑在巴东县立完全小学毕业了。如果不是父亲生病,韩方淑会像巴东县其他高小毕业生那样,顺江而下,到宜昌、荆州乃至省城武汉去继续上学读书。韩方淑的父母倒很开明,他们一直想让女儿继续求学,无奈家中生活困难,无力负担韩方淑到外地求学的旅费学费生活费。无望走出巴东继续求学的韩方淑只得辍学在家。

1938年春夏之交,日寇飞机的狂轰滥炸迫使武汉三镇的中小学全部停课,武汉不少中小学生跟随家人疏散到乡下躲避日机轰炸。同时,集结在武汉的众多机关工厂人员以及大批抗战物资正全力以赴溯江西上,此时巴东城里人纷纷逃往乡下,韩家也从巴东县城搬到江对面的叶子坝避难。

暮秋时节,湖北联中师生陆续到达鄂西,尚无一所中学的巴东县一时间来了联中巴东高级工业职业分校(东瀼口)、联中巴东高级商业职业分校(楠木园)、联中巴东女子高级中学分校(火峰)、联中巴东初级中学分校(火峰)、联中巴东初级农业职业分校(罗坪)、联中巴东初级工业职业分校(野三关)、联中巴东女子职业分校(龙船河)等7所学校。韩方淑好高兴啊,学校迁到自家门口了,而且还有女校,她决定报考联中巴东女高分校。

报考那天,韩方淑一早起来赶了十几里路,从叶子坝步行到火峰。巴东女高分校校本部设在薛家大屋,招生报名处在临街的一间铺面房内。报名登记后,韩方淑从接待她的老师手中接过一份试卷,趴在柜台上做了起来。考试结束,韩方淑在薛家大屋吃了一餐饭。负责招生的老师告诉她“你录取了,回家等通知吧。接到通知后直接去罗溪坝报到。”

韩方淑知道,由于战事变化,巴东女高分校临时决定由均县改迁巴东,在火峰征用到的民房仅仅能供西迁至此的几百女生住宿,权作落脚之用。学校已重新勘定校址,正着手搬迁。

1939年1月,巴东女高分校在罗溪坝沈家大屋正式开学,韩方淑接到通知拎起行李便去巴东女高报到上课。此时,韩方淑全家已经搬到罗坪,距离罗溪坝只有七八里路,尽管离家很近,但是联中实行军事化管理,全体学生一律住校。韩方淑只能在星期天清晨升旗、早操之后,急急忙忙跑回家,在家吃餐午饭改善一下伙食,下午降旗之前回到学校赶上晚点名。就这样韩方淑已经十分满足了,联中绝大多数学生来自沦陷区,她们早已与家人失去联系,和这些同学相比,每周能够见到父母已是一件十分幸运十分奢侈的事了。

每次回家,韩方淑总要母亲弄点儿腊肉、猪油什么的带回学校,与寝室里的同学一起分享。开饭的时候,她们几个人悄悄地将腊肉、猪油藏在碗底,如果被训育主任看到是要受到严厉批评的。

深知上学不易的韩方淑学习十分刻苦。初二下学期,韩方淑生了一场重病,休学在家,待病好之后,巴东女高已再次内迁至宣恩县冉大河。韩方淑不顾久病初愈,立即赶往冉大河继续求学。此时联中巴东女高分校更名为“湖北省立第四女子高级中学”。初中毕业后,韩方淑升入四女高高中部就读。1944年,时值高二的韩方淑又一次随校迁往恩施芭蕉吴家老屋。1945年韩方淑高中毕业,考入位于恩施五峰山的国立湖北师范学院英语系深造,从此立志当一名传播知识的教师。

1949年夏,韩方淑从国立湖北师范学院一毕业就回到巴东。到达巴东的当天下午,她便从巴东县立初级中学校长手中接过了在该校任教的聘书,当上了家乡巴东县有史以来第一所县立中学的教员,她渴望将自己所学的知识传授给家乡巴东的少年学子,她深知鄂西山区县市设立初中实在来之不易。

湖北联中迁至鄂西带动了恩施各县中学教育的发展。1941年前后,联中改组,各分校更名为“湖北省立XX初级(高级)中学”。1942年9月,按新县制各县须设初中的规定,湖北省立恩施、利川、咸丰、来凤等初中改为县立初中。没有省立初中的巴东、建始等县于1943年秋开始筹办县立初中,1944年春正式开学上课。至此鄂西各县全部设立了县立初级中学,翻开了鄂西中学教育的新篇章。

新中国成立后,韩方淑随夫来到汉口,仍然在中学执教。如今,杏坛耕耘几十载的九秩老者韩方淑老师仍然精神矍铄,声音洪亮。电话的那头,韩老师款款讲述着她跟随联中辗转求学的那些年那些事:

“我的中学时代是跟随联中度过的,抗战八年,不是联中,我们哪里有书读。现在想起来,联中的生活确实苦,但是当时不觉得。在联中,我们一年到头吃包谷,学校厨房把包谷用大磨一梭,粗的和米掺和在一起煮饭;细的撒些盐和辣椒放在缸里一腌,腌了以后一蒸,蒸了以后一烩,就成了一道菜。再就是合渣、煮黄豆、炒豌豆,吃来吃去就这几样菜。八九百人在操场上开饭,一个菜钵子放在地上,八个人围一圈。值星官发号施令:立正、报告、开动。一声‘开动’,大家端起饭碗就往嘴里扒,吃得真香。校服是自己动手学着做的,学校把布领回来,就是当地织的一尺多宽的土布,由老师带着我们做成式样统一的连衣裙,穿起来还蛮精神。

学校除了上课还开展各种文体活动。跑啊、跳啊、打球啊、唱歌啊、跳舞啊、演话剧啊,还有打莲湘啊。遇到‘九一八’‘一二九’等纪念日,学校都要组织文艺演出,我们表演的都是抗战的节目。在冉大河的时候我们还到来凤县城义演了三天。我当时比较活跃,这些活动都参加了。在巴东这个从前没有中学的大山区,能够上学读书,学校还管吃管住管穿衣,大家根本就没感觉苦。现在回想起来,那还真是我们的黄金时代,至今还很留恋联中的那种集体生活。

我是巴东人,儿子女儿陪我回过几次巴东。现在叶子坝、罗坪、沿渡河是神龙溪漂流景区了。2012年下半年我还专门到宣恩冉大河去了一趟。四女高的校址向家大屋还在,只是里面好些房屋拆了,不过还看得出当年学校的基本面貌。大门拆了,进门靠右边的一排房子拆了,那排房子正是校政厅。我读初中、读高中的那些教室都还在,这是我学习生活了3年多的地方。70年了,回到这里,看到它们,尽管破旧了,却仍然引起我深深的眷恋——我风华正茂的中学时代,中国抗战期间的湖北联中。”

是啊,鄂西的山山水水留下了湖北联中的足迹,留下了韩方淑、刘恒柄这些巴东儿女求学的足迹,也留下了鄂西教育发展的足迹。从火峰到罗溪坝、从罗溪坝到冉大河、从冉大河到芭蕉、从芭蕉到五峰山,巴东女儿韩方淑跟随湖北联中,一步步求学求知,一步步走出大山,一步步服务社会。建国后的三四十年间,湖北大中小学的三尺讲台上,曾经站立过多少当年的联中学子,他们用青春、知识和热血撑起了湖北教育的这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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