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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访徐家垴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恩施日报
陈明斌

我们鹤峰土家人常常把一个高高的山梁称为“垴”,徐家垴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对于我来讲,徐家垴是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说他熟悉,是因为我在35年前就去过那里,说它陌生,是因为从那次去后直到前天我再也没去过,甚至很少听说过。

35年前,我在中营小学读五年级。中营小学虽为公社中心小学,但校舍条件极差,全校的教室和教师宿舍都挤在一栋长长纯木结构的房子中,而且好多教室的板壁都没装全。

那年刚刚入夏,学校组织高年级学生到学校后面的大山外去背木板用来装教室,我们四五年级的两个班翻过大山,行十来里山路,来到山后的一个教学点——联合小学。联合小学所处的村本来叫隔山溪村,后来改为联合村,这是一个具有时代特色的地名,隔壁一个村叫团结村,后来又都恢复了原来的地名。

隔山溪村是一个山大人稀的地方,往北到中营,隔着高大的黄龙大堡,往南去鹤峰方向,隔着峡谷深涧。虽然叫村,但其实没几户人家,散居在成片的原始森林中间。徐家垴就是从中营翻过黄龙大堡山脊后隔山溪村的一个居民点。

我们背木板就要从徐家垴旁经过,那里视野极为开阔。黄龙大堡本来就是鹤峰西北方向的最高山峰,站在峰顶,往北可以看到利川的齐岳山,往南最远处,那几乎水平的一条长长的山脉,据说是湖南桑植。

我们那次背木板,走了十来里陡上陡下的山路,到达联合小学,来不及歇息,接着用稚嫩的肩膀扛着两块木板往回走,刚开始还觉得轻松,走着走着便越来越沉重,我们到底是怎么爬上徐家垴,最终回到学校的,我现在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湖南桑植的那平的、长的、高的绵延山脉。

后来我到离桑植最近的走马镇,那平的、长的、高的绵延山脉仍在遥远的南方,这不由得让我感慨徐家垴视野的开阔与包容。

今年盛夏,我因有机缘再访徐家垴。现在已不需步行翻山越岭,当地村民在政府的资助下修了一条简易的砂石路,勉强可以行车。同行的还有家住徐家垴的老汪,他六十多岁,身材矮小,但精神矍铄。沿途只听他不停地讲述隔山溪的变迁,我偶尔插上一句,问上一句。

隔山溪村一直是中营镇人口最少的村,这里的居民早先主要以打猎为生。在崇山峻岭中,老虎、青麂、獐、木羊等动物生活其间。我幺舅在世时,常去隔山溪打猎,一去便是几天,小时候就经常吃到他打的獐肉麂肉什么的,据说他还见到过老虎,不过我们都不信,认为他是专门吓唬我们小孩子的。

车子颠颠簸簸翻过山岭,绕到山后,然后是一段平路。我发现,我小学去山外背木板见到的原始森林已荡然无存。

据老汪讲,隔山溪坡陡路险,缺乏农耕条件,耕作方式相当落后,基本上还处在最原始的刀耕火种的阶段,村民们先将地上所有植物砍倒,春天时一把火将地上烧个干净,当地人称之为“烧沙”。那时的春季,在天气晴好的日子,常常有燃烧炭化后的箬叶从空中飘落,大人们总会说上一句:联合又在烧沙了。烧沙后便播种,大火烧过的土地中已没有任何植物的种子,因此,中途连草都不用除。第二年再选一个地方,重复着上年的工作。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隔山溪开始大量烧制木炭运往山外,短短20年,原始森林被破坏殆尽。遗憾的是,隔山溪的村民并没从中获益致富,他们仅仅在烧炭和往外背运过程中得到一些微薄的工资,随着资源的枯竭,很多人又重新返贫,一些失望的村民在政府的资助下迁往山外。2000年,隔山溪村作为行政村被撤掉,成为中营村的一个村民小组,隔山溪村从此成为了历史。

据老汪讲,去年,政府通过精准扶贫在徐家垴建了一个集中安置点,将徐家垴仅剩的五户居民集中安置在这里。我问他,集中安置后生产生活怎么安排?他平静中略显无奈地说,政府的政策确实好,但年轻人待不住,基本都出去了。我在这里养几桶蜜蜂,种点小菜,养个老还是没问题的。

只见一排安置房立在山后仅有的一小块平地上,整齐而又冷清。极目远眺,群山肃穆,遥远的天边,那长的、高的、平的山脉宛然如昔,静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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