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喜欢看柳,倒并不是能懂欣赏柳树的内涵,只觉得好看而已。那个年代的农村孩子,许多并不知道贺知章“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这样美丽的诗篇;也更不会有“昔我往矣,杨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样的多情。喜欢柳,更主要是因为大人常说“杨柳活,缠得螺”(方言:陀螺),“杨柳青,放风筝”,那都是贪玩的孩子的最爱啊!
那个年代,孩子的玩具都是自己做。在山上放牛割草的时候,悄悄砍了生产队枞树、杉树,然后削成陀螺。一时找不到这些树头怎么办?孩子们有很多办法。用干的墨水瓶,在瓶口塞进一颗拇指大的树头,削尖,就成了。如果有做裁缝的亲戚,找个线滚子,把树头塞进线滚的空心里即可。电杆上不用了的小磁壶,在空心里安上木头,一样也能转。最有趣的是竹子做成的陀螺,在顶部竹节处钻一个小洞,转起来发出很响的叫声,很好听。
“杨柳青,放风筝”是最令孩子们向往的事。如果说玩陀螺还可以有其他时节,而放风筝就非得在春三月了。春风和煦,风比较柔和,不会突大突小,而风向也较稳定。
做风筝要买皮纸,两分钱一张,而这两分钱,那个年代,并不容易得到。一般的家庭,大人是不会爽快给你两分钱的,得靠自己检点破铜烂铁积攒起来,提到供销社卖了,再买皮纸和线。放风筝是孩子们快乐的盛会,十几个一起,比谁的风筝放的高和远,最远最高的会被评为风筝王。风筝放远放高了,看上去就那么一点。这时候,有些担心自己的风筝,于是用书纸、本子纸,做成一个直径约三四公分的圆形“赶蛾子”,从手的这端,让风吹到风筝那端,算是慰问。风筝线断了,落到水田,一到水里皮纸就融了,就只剩蔑条架子,令人伤心不已:不知好久才能攒几分钱买上皮纸再做,有时就只能等第二年了!
那么快乐的春天,都由柳树报信而来,这是我对柳树莫名好感的原因吧。
柳树喜欢生长在湖岸河畔这些土壤湿润的地方。沿河之柳,柳条似女人柔发,垂柳的倩影倒映水中,好似临水梳妆的少女。人走在堤岸,杨柳丝丝拂面,满眼春色、莺歌燕舞,心旷神怡,万种美好,由此而生。
恩施的柳树二月初开始冒出米粒大小的嫩芽,古代诗人们称之为“柳眼”,淡淡的黄。不几天,就会渐渐地变成小小的叶片,由嫩绿到碧绿,形状清秀。因此,古书中常把好看的眉毛形容为柳叶眉”。柳叶整齐而对称的生长在柔软的枝条,风一吹,宛若仙女在翩翩起舞。“弱柳从风疑举袂”(刘禹锡《忆江南·春去也》)写的就是这种意境。人在柳堤,杨柳丝丝拂面,就觉得有一种柔情蜜意,有一种依依不舍,禁不住追忆美好年华。徐志摩回到剑桥大学,面对此情此景,写下了“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心头荡漾”(徐志摩《再别康桥》)这样美妙的诗句,夕阳余晖,河畔的金柳,直如新娘一样美丽。中国古代的文人墨客,更是对杨柳情有独钟。杨柳带给他们无穷的美妙的想象,伴随他们浪漫的生活。“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欧阳修《生查子·元夕》),月色溶溶,柳烟朦胧,情人幽会,情浓意浓!“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刘禹锡《竹枝词》)那种欣喜,那种青春的无限美好,那种对爱的渴望与向往,溢于字里行间!“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晏几道《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俗世烦恼尽忘,醉在当下美景!
除开不尽美意,杨柳也带来伤感。“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韦庄《台城》),昔盛今衰之情,也丝丝弥漫开来。“纷坠百花洲,香残燕子楼”(曹雪芹《唐多令·柳絮》)对宿命的无可奈何,对美的陨落的来自心底的哀叹,对自己悲爱的痛彻心扉,直如风中柳絮,无人能管!“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柳永《雨霖铃》)离别的难分难舍,前途未卜,相见无期等等都在这月色柳烟的江岸!
柳树啊,无论在北国,在江南,只要有它,哪里就有美的风景!怪不得古往今来的诗人们情有独钟!
沿河之柳,风景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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