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二爹肯定不姓闲,况且闲二爹根本就闲不住。
前年儿子动员闲二爹和闲婆(闲二爹的老伴)进城养老,闲二爹赖死赖活不肯挪窝,儿子叫上七大姑、八大姨车轮式地给闲二爹做思想工作,闲二爹才勉勉强强答应试试。
闲二爹的绰号是隔壁陈三爷取的。因为闲二爹的女儿嫁了个好人家,儿子在城里找了个好媳妇,城里房子有好几套,而且还得了个乖巧白胖的孙子,闲二爹和闲婆每月拿着养老金,加上儿女孝敬的钱,日子悠闲得很。
在乡下,像闲二爹这样的家境并不多,陈三爷取的绰号,多少有些羡慕嫉妒恨。
去年初,闲二爹和闲婆终于舍弃相伴多年的坛坛罐罐,在儿孙半拉半拽下,坐上宝马去城里了。闲二爹的做派,陈三爷很是看不惯,说让你进城享福,你还嗲得散发鱼腥气。
其实,闲二爹死活不愿进城是有原因的,早些年儿子接闲二爹到城里小住,才半月,就被儿媳妇罗列了十大罪状:上厕所不关门、在屋里抽烟、用袖子擦筷子、直接喝自来水……
二老在儿媳家呆得别提有多憋闷,终于有一天,在闲二爹的授意下,闲婆说家里的鸡没人管了,菜没人管了,意志坚定地要回乡下老屋。
这次进城儿子考虑得蛮周到,专门在小区为老两口买了个百来平方的一楼,小区不远处卖菜的、卖早点的都有,附近还有社区活动室,楼里住的是工薪族,素质高得很。
这下好了,不和儿子、儿媳一起住,就是把屋子搞得像狗窝你也管不了,还自在。锅碗瓢盆、床铺被套,家具彩电、洗漱用具一一备齐,闲二爹和闲婆很快就安顿下来。
进城第三天,儿子接到闲二爹的电话,说是和物业吵架了,是为衣服被褥的事。
老两口住在一楼,一天到晚,太阳被周边楼房遮去大半,闲二爹发挥农民的智慧,在小区空地之间的几棵树之间扯上几根麻绳,解决晒衣被的问题。没等天黑,物业就找上门来,说是小区不能擅自牵绳,闲二爹一听就火了,便和物业吵起来。
儿子满头大汗赶过来,生拉硬拽将闲二爹劝回屋,跟他说,城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并叫人在阳台上安装了晒衣架,这事儿才算罢休。
扯绳事件过去没几天,儿子又接到老头子的呼叫,这一次惹到了环保督察大队。
引发冲突是因为洗衣服。城里有个城中湖,通往城中湖有一条清澈的小港,闲二爹和闲婆被热心居民举报,说两老隔三岔五到小港边洗衣服,污染了港里的水,影响到城中湖的水质,督察员开出了300元罚单,这下闲二爹不高兴了,在乡下,塘里的水想怎么洗就怎么洗,还可以涮夜壶,到了这里,洗个衣服还要罚300块钱,当下和督察员怼上了。
头上冒着热气的儿子迅疾赶来,缴了罚款,好说歹说把闲二爹弄回家,说爸呀,放着洗衣机您不用,还跑上两里路到港里去洗衣服。
闲二爹哼哼着嘟噜,水不费钱啊,我还不是为了替你们省几个。
日子一天天过着,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季。闲二爹又惹了两件事。
一件是清明节到了,闲二爹要给祖上烧些纸钱,寻来寻去,他们找到马路边一处绿化带,声势浩大地烧将起来。碰上了一位过路的城管,城管说,老人家,你们这样做不对啊,大家都这样,这城里还怎么住人?
闲二爹憋屈得慌:“你家里就不死人?”城管抓住了理,叫来同事,开出500元罚单。知道讯息的儿子驱车前来,给城管赔着小心,缴了罚款,事儿也算没闹得太大。
第二件事扯上了绿化管理处,原来闲二爹真是闲不住,在小区楼房与楼房之间的绿化带里种了几棵柚子树苗,嫌绿化区的几株广玉兰和樟树遮住了柚子树的光,也嫌绿化区的树影响了他窗口的视线,立马找来锯子和斧头,三下五除二把那几株广玉兰和樟树的枝条砍得如同禿尾巴鸡。
这事儿被物业发现,通知到绿化管理处,绿化管理处二话不说,开出800元罚单,闲二爹这回知道自己又惹祸了,也没通知儿子,自己老老实实缴了罚款,回到家里耷拉着脑袋抽烟。
晚上,闲婆对闲二爹说,老伴啊,我们回乡下吧。这城里不是我们呆的地儿。闲二爹憋了半天,吼出一句话,不行,要这样回去,那陈三爷还不把老子笑话死,再说我前前后后缴了1600元学费,我就不信,我过不了城里人的生活。
夜,还有些许喧嚣,但闲二爹的屋子却静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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