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菊芳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祖辈没有跨过学校的大门，父母也只是上过两年小学，他们不懂得廉以修身、勤以持家的古训，更没有能传承给后代子孙的值得他们骄傲的家风家教。他们只是用简单的话语告诉我：“人活一辈子，只要做到清清白白做事，明明白白做人,勤勤俭俭生活就够了！”

“挨着头的果子也不能摘”

我们家有一片橘子树，每年都会结很多果子，刚能吃的时候，我们兄妹几人就开始偷偷摘着吃。除了那酸得掉牙的橘子，家里再也没有其他的果子。因为家庭条件有限，父母几乎从没有在赶集的时候给我们兄妹买几斤果子吃。所以，看见邻居家果树上挂满的红彤彤的桃子，我们兄妹几个内心充满了向往，每次路过邻居家门口，都忍不住一次次回头张望。

在一个太阳灼人、炎热难当的午后，从河里捉鱼回来的哥哥发现邻居没人在家，我们兄妹几人终于忍不住开始行动了。我负责望风，哥哥负责上树摘果子，妹妹负责在树下用麻袋装果子。在我们兄妹几个人的“紧密配合”下，满树的果子很快被“洗劫一空”。记得当时我们不敢走大路回家，兄妹三人一起抬着麻袋，钻进后面的山里，先痛快地吃一顿，然后把剩下的果子藏在了一个大树桩下，才若无其事地回家。

我们自认为天衣无缝的精密布局却出了意外。

那座山是邻居家的。那天邻居家的男主人正在山里打柴，无意间看见了那个麻袋。

“今天大伯家的果子被人摘完了，大伯还在后山的树桩下面发现了装在麻袋里的果子，是不是你们几个干的？”母亲问。

“不是，不是我们。”我们兄妹几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真的不是？但是，下午二伯母看见你们兄妹几个是从后山回来的。”

正当我打定主意坚决不承认的时候，年幼的妹妹大哭起来，并把整个事情和盘托出。

母亲听了很气愤，当即给了哥哥和我一顿好打。后来，母语重心长地说：“娃儿们，不是我们家的果子，就算果子挨着头也是不能摘的，你们的行为是偷窃啊！从小偷针，长大偷金，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我们家虽然穷，但是，一砖一瓦都是我和你父亲靠自己的双手挣来的。我们活得清清白白，坦坦荡荡。我不求你们大富大贵，只要求你们以后清白做事，明白做人。”

后来母亲拉着我们兄妹几个去大伯家承认错误，并按市价予以赔偿。

还记得那天晚上，父母的房间不时传来低低的议论声。第二年春天，父亲买了很多果树苗，栽在自家地里。

饭必须煮软一些

初一的时候爷爷因病去世了，已经八十二岁的奶奶搬来和我们一起住，那时候的奶奶佝偻着背，就像是行走的曲辕犁，永远都只能曲着身子前进；沟壑纵横的脸上总是露出温和的笑脸和掉光了牙齿的牙龈。奶奶吃东西的方式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用牙齿，而她是用牙龈慢慢地磨。

因为学校离家较远，我在学校寄宿。奶奶刚搬过来的那个周末，我放假回家，然后给家人准备晚饭。当大家围着桌子准备吃饭的时候，正在盛饭的母亲忽然说道：“你们等等，这个饭不行，太硬了，得重新煮。”我急忙走过去看，还用筷子夹了几粒试了试，这和以前煮的一样啊，怎么会硬呢？我感到非常奇怪。这时母亲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看看，你奶奶一颗牙齿都没有，怎么嚼得动这么硬的饭啊？做事不仅要考虑自己，也要考虑别人呀！”

我感到很羞愧，压根没有考虑到一颗牙齿都没有的奶奶。那天，我和母亲重新给奶奶煮了饭、炒了菜，直到很晚才吃晚饭。奶奶去世之前和我们住在一起两年。两年里，我们家的饭要煮到最软，肉要炖到最烂，只是为了让没有牙齿的奶奶能够嚼得动。

其实我知道，父母兄妹们都喜欢吃硬一点的东西，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因为我们大家，从内心深处都深爱着掉光牙齿的奶奶。后来，在工作和生活中，我学会了凡事多想想，为自己，也为别人。

姐姐的衣服妹妹穿

家里兄妹年纪相差不是很大，小时候哥哥穿不了的衣服我穿，我穿不了的妹妹穿。上初中之后，看到身旁的同学都穿得漂漂亮亮的，而自己的衣服已经洗得发白，还有一些是表姐不要了的，很久都没有穿过新衣服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觉得那些落在我身上若有若无的目光都是在嘲笑我。

周末放假回到家，母亲欢天喜地地拿出一包衣服，说是大姨家表姐穿不了的，全部送给我。心里本来就不痛快的我跑过去，从母亲手里抢过衣服扔在地上，还狠狠地踩了几脚。

“你就知道让我穿别人不要的，我又不是叫花子，我不穿别人不要的衣服！”我带着哭腔委屈地说。

母亲被我突如其来的脾气惊呆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你表姐不要的！你们身材差不多，她出门打工去了，这些衣服放在那里也没用，她以后可能也不会再穿了，丢了多可惜，你大姨就拿来给你穿了。”

“你知道吗？我每次穿得那么寒酸，同学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听我这样说，母亲惊呆了。她可能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有这样的想法吧。母亲把我扔在地上的衣服慢慢捡起来，抱着衣服一言不发出去了。

晚上，父亲知道后找我仔细了解整件事，我也把心里的不满和委屈一股脑儿告诉了他。听完我的发泄，父亲告诉我：“你母亲已经很多年没买过新衣服了。她的衣服有些是结婚的时候买的，有些是亲戚们给的，可是她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说完这句话，父亲深深地叹了口气。

“家里条件差，更应该勤俭节约！真心和你交往的同学，不会因为你没她穿得好、吃得好就嫌弃你。你现在最该在乎的是你的学习成绩，而不是去比较哪个穿得好、哪个穿得不好。我们家里里外外就靠我和你妈妈两双手，能节省的就节省。亲戚给我们家送衣服不是施舍，是帮助，是扶持。”

是啊，我现在需要的就是好好学习，父母养育三个子女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干吗还要求那么多？学校里老师教育我们要勤俭节约，生活中父母用他们的行动践行着勤俭节约，而我却没有学到心里更没有践行到生活中。

自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在吃穿住行上和同学们攀比，能省则省，把所有心思放到学习上。记得中考那年，我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绩毕业。父母看到成绩单时欣慰的笑脸一直烙印在我心中。

我家没有三规七律，更没有祖宗遗训，父母只是一直用行动行践着我家的家风家教。

2020-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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