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辉
清光绪十一年版《施南府志续编》第九卷用一卷的版面,只记载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诗僧伴云。
伴云字鉴空,利川城西赵家岩人。他工诗,著有《亦乐斋诗集》。伴云虽然出生于利川,但他人生的大部分时光却在恩施城度过,所以利川知县黄世崇在其《〈亦乐斋诗集〉序》的末尾写道:鉴空利产,以其居恩施,故亦称恩施人。
伴云朴实诚信。少年时就立志于儒学。但他痴迷于诗歌,不喜欢作科场上那些死板的格式化的应试文章。年轻的伴云放弃追求仕途,决定遁迹佛门落发为僧了。
伴云虽为僧人,但他的心思仍然在作诗上。清光绪初,黄世崇在恩施北门外的万寿宫与伴云第一次晤面了,大有相见恨晚之感。黄世崇对伴云说:你习佛快四十年了,但是,世传的佛经你弃之不讲,却专意于诗歌,你应该算是那种“僧而不僧”的一类人吧。
伴云因其醉迷于诗歌而闻名遐迩,当时施南府域内的那些爱好舞文弄墨的官员,无不争相与之结交。与他投契同游的府县级官员,除了黄世崇、王国均、胡昌铭、李增荣等人,最应该一提的是光绪初年出任施南府知府的书画诗文大家王庭桢了。王庭桢在施南府知府任内做了许多实事,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兢兢以平道路、通河渠、广蓄储、兴学校、同缮育婴诸役”。他在光绪七年(1881年)重修问月亭的同时,还修葺了白衣庵。还在白衣庵增建了月波楼和凝翠轩。这年二月二十五日,月波楼落成了。王庭桢邀集施南府的文人名士,在白衣庵举行了盛大的诗文大会。
在这次盛会上,王庭桢作了两首诗,邀请来的诸名士都有和诗。僧伴云也和了两首。
其一
新诗捧读胜参禅,一串牟尼断复连。韵事公真才似斗,吟怀我愧笔如椽。高歌响徹三更漏,好景回思二月天。春色宜人山欲笑,雨余桃柳正暄妍。
其二
亭台恰与竹林通,面面窗迎淡淡风。节序登临皆雅士,诗书化洽有文翁。十千斗酒空浮白,百八钟声夕照红。如此良辰如此景,至今神往画楼中。
除了这两首和诗,僧伴云还作了一首《呈王郡伯子泉白衣菴筑楼落成》诗:
南郡古招提,施州贤太守。依山筑小楼,磊石成高阜。突兀干云霄,光明启户牖。倚栏面峰峦,绕屋栽桃柳。暑日松移阴,凉风竹拂帚。俗尘一点无,好雨四时有。公或偶登临,我亦随左右。入山不厌深,拾级浑忘陡。挹露自清心,掬泉犹可口。狂吟庾亮诗,大醉青莲酒。芳声独让公,碣石应传久。如彼谪仙人,碧峰问月否。
后来的利川知县黄世崇在这次诗文大会上交的卷是一篇散文《紫薇屏风记》。白衣庵前有两株长势旺相的紫薇树,黄世崇与伴云游庵看见它们后,就给它们取名为“紫薇屏风”。这两株紫薇原本生长在城北一偏僻的胡姓人家,它们原本一生只能跟山花野草争芳华,哪里谈得上有骚人墨客去流连叹赏呢。现在它们被移栽到府城里,虽然赶不上唐长安城中书省(亦称紫薇省)中的那些紫薇那样富贵,但是,与它们先前那样荒死山野也无人过问相比,它们现在也算是幸运的了。其实,黄世崇作此记,是给僧伴云的,他在记的最后说:“予慨鉴空身世有类紫薇者,爰识之。”因为僧伴云的身世就跟这紫薇相似啊。
僧伴云应该在清同治四年(1865年)以前就出了名。在同治四年之前,利川县诸生蓝易青曾代表利川民众给在施南府城万寿宫作住持的伴云写过一封邀请信,题名为《乳泉洞简鉴空上人诗序》。这封信的主要目的是邀请伴云回到故乡利川城北一里的乳泉洞传经讲道,为故乡的山川增辉。蓝易青请柬的内容主要是8首诗,所以作者的题目称为“诗序”。把请柬写成诗柬,也足见蓝易青正是为了投伴云之所好,以图达到伴云回利川的最佳效果。蓝易青在信中还写到伴云先前移居恩施的原因,是他落发为僧后,“复贫不能自存”,于是当了行脚僧人来到了施南府城。
在光绪七年(1881年)和光绪十一年(1885年)之间的某一个时间,僧伴云走完了他的人生旅程。他在弥留之时心里记着的仍然是诗歌。即将入殓了,他仍不瞑目。他的朋友们列举各种他可能不放心的事来问他,他的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直到问到“是不是因为你的诗稿还没有刻版印刷?我们会完成这个任务的”,话间刚落,他的双眼就闭上了。从黄世崇“若习佛几四十年”一语推断,僧伴云大约活了六十岁。
僧伴云的去世,知府王庭桢非常悲痛。他选了一百多首伴云的诗刻印成集,这就是《亦乐斋诗集》。他还在伴云的墓碑上题了如下六字:
诗僧鉴空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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