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只剩孤零零的我,为了抚养我,组织上给我找了个奶娘。我一岁多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连续几天高烧不退,不吃不喝,姐姐抱着我哭,她以为我活不了了。组织上得知后,把我和奶娘送到丹东,又让我妈妈从朝鲜过江来看我。直到我逐渐好起来,妈妈才回了朝鲜。我们回到山西留守处后不久,奶娘因家中有事,只好走了。组织上就把我们姐妹3人送到了北京军区八一学校,两个姐姐上小学,我上幼儿园。我们就是新中国第一代留守儿童。在幼儿园,我印象最深的是每到星期六的下午,都是小朋友最高兴的时候,因为父母亲要来接孩子回家了。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我们当时都一个个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听着广播里不停地传出:XXX小朋友,你的家长来接你了。于是,就看到被叫到的那个小朋友高高兴兴地向学校大门口跑去。
那时,我多么希望能听到广播里叫到我的名字,我也可以和别的小朋友一样,扯着妈妈温暖的手回家。可是,在很长时间里,我却连一次都没有听到叫我的名字。就这样,我眼巴巴地看着小朋友们一个个都被叫走了,院子里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由于我当时年龄太小,不知道父母亲都去朝鲜参战了,只觉得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不来接我?我是不是没有父母亲?到了周日的晚上,看到别的小朋友从家里带了一些好吃的回来,我只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们。
当然,有时我也有高兴的时刻,那就是星期天的下午,大姐会把我和二姐叫到小树林的石桌旁,为我和二姐分一点她买到的好吃的。当时部队是供给制,爸爸妈妈没有工资,每个月只有点零花钱。他们处处节俭,把这零花钱攒下来,只要有人回国,就托人带回来交给我大姐。大姐拿到钱后,就认认真真地把钱分成几份,每周取一份买点零食发给我们。
终于有一天,妈妈回国了。当她把我从幼儿园接出来让我叫她“妈妈”时,我瞪着大眼睛看着她,可就是不叫。这是妈妈后来告诉我的。那时,年幼的我根本没有“妈妈”这个词的概念,长大以后,我曾问过母亲:“妈妈,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和爸爸都牺牲在朝鲜,那我们3个孩子怎么办?”妈妈边看着我,边和蔼地说:“想过。但我们都是军人,我们的岗位在部队,不能因为有孩子就不去完成自己的工作。抗美援朝是为了保卫祖国,也是为了保卫你们这些孩子呀!”我理解了父母亲,这就是他们的家国情怀!军人上了战场,就要有随时牺牲的准备。其实,他们出国的第二天,父母亲就差点牺牲了。那是1951年2月16日的傍晚,父亲率19兵团机关乘列车从丹东出发,进入朝鲜境内后,连夜飞奔。天快亮时,敌机又来轰炸。负责运输的同志决定把所有的车厢分成几部分,拉进山洞隐藏起来,等到晚上再走。这样,父亲他们在山洞里整整待了一个白天。天还没有完全黑,就听到火车“哐当!”一声响开动了。没过一会儿,突然有人大声喊;“不好,没有车头!”大家连忙往外看。果然,他们所乘坐的车厢,真的没有车头!
原来,车头没能挂住这节车厢。车厢顺着大斜坡迅速向下滑去,速度越来越快。有几个人跑到车尾试图去搬制动,可是已经晚了,刹不住车了。这时的火车越滑越快,有人提出“跳车吧!”父亲却坚定地说:“不能跳,跳下去就是死!”随后,他冷静地坐了下来,以便采取措施。其他人见状,也坐下了,车厢里顿时一片寂静。快速滑行的火车眼看就要进定州车站了,可那里却停着很多货车,如若撞上去,后果不堪设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朝鲜男孩子跑过去,用尽全力搬动了道岔,瞬间火车滑向了另一条上坡的轨道,滑行了一会才慢慢地停下了。当时我父母都在这节车厢里。
1952年初美帝发动了细菌战,听妈妈说她不幸被感染,胳膊被感染处发炎化脓,几乎要被截肢,幸好国内慰问团到了,带来了盘尼西林,胳膊才保住。在朝鲜,真是危险无处不在!我经常想,我们的祖国之所以今天如此强大,是无数革命先辈抛头颅洒热血、历经千难万险换来的。我们的志愿军战士,有的是十几岁的孩子,有的是孩子的父母。他们知道战争的残酷,也知道他们有可能永远地回不了家,但是,为了保家卫国,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奔向了战场。这就是我们的父辈。
2020-12-04
00:00:00:0杨秋华152671902我的父亲
杨得志/enpproperty-->2020-12-04
00:00:00:0杨秋华15267190c1526719.html2我的父亲
杨得志/enpproperty-->
热点文章推荐
相关文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