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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太太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株洲日报
罗小玲

王老太太的生命时长定格在78岁,这一点,让我这个做女儿的完全不能接受。小时候,我一直有印象,她和我奶奶关系一般般,当然,婆媳关系是世界难题,关系好坏无可厚非,但,我奶奶活到了94岁;我以为,自己至少要像父亲那样,七八十岁才没有妈妈,凭我妈倔强、固执的个性,她不可能会输给我奶奶,肯定是要奔100岁去的。然而,事与愿违。

王老太太过世后的样子,酷肖我奶奶,以前没觉得她俩长得像呀。我第一眼看的时候,以为自己看错了,只敢悄悄地跟女儿说;后来,包括父亲、叔父、兄长在内的众人都觉得确实很像,也算是一桩奇事了。

这些日子,我一直盼着王老太太到梦里来,我、父亲、兄长没有一个人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总觉得她不会这么毅然决然吧,怎么也要托个梦给我,就像每次回家后离开,走到生活区的院子里,一扭头,她在阳台上向我招手,如此,才算给我们49年的母女情分一个交代吧。为了这个心愿,她上山的前一天晚上和头七那天,我都跟她说,希望她有不高兴不满意或者遗憾的地方,托个梦给我。

我只怕她不来,倒是不怕她不说,个性直接的王老太太,说话从来不怕噎死人,行动上也从来不怕旁人不舒服。4年前得了轻微脑梗之后,更是将自己的爽快利落表达得淋漓尽致,语言表达不了的,行动比语言更迅速。有次,一家三口还在娘家门口穿鞋呢,她直接把我们要带走的零食扔了出来,可谓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我们忍不住哈哈大笑,她有点尴尬,父亲赶紧在她身后示意我们别笑。她生病后,极其挑食,饭桌上我父亲总给她夹菜,她立马就会还回去,满脸不爽,父亲只好以眼神暗示我们夹,这样子,她倒是不太会拒绝。当然,我们也不可能如父亲一样,像盯小娃娃似的,一顿饭时刻看着她,生怕她吃少了。王老太太生病后的这几年,我总觉得她仗着我父亲的宠爱为所欲为到了极致。

听父亲说,他梦到过王老太太,而我,暂时还是没有,所以,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不如意的地方。她留给我最后的话,是她生病前两天我回家吃饭后,因为她要睡午觉了,便挥着手说的那句“快走,快走”,一如既往的了撇。父亲跟我说,对儿女,她不会有不满意的地方。女儿也说,外婆这么干脆的个性,只要不拖拖拉拉,把事情办了就行,不会不高兴。我想想,也是,从小到大到我跟王老太太不对付,但前一刻吵完架,后一刻她就想着给我弄点什么吃的。我还总觉得自己胜利了,毕竟每次吵起来都是我哭,但来和解的人一定是母亲。

2016年之后,王老太太说话不利索了,也忘了节日和生日,或者还忘记了别的。某天我带着女儿回家,发现桌上有两个煮鸡蛋,当下便说:“为什么煮两个?我又不喜欢吃。”父亲笑着说:“还不是你妈,我只往锅里放了一个,她发现后,硬是要加一个,她忘记你不爱吃这种了。她怕你没得吃。”听得我一时哑然。

以母女关系而言,我跟王老太太不够亲近,以前写她,我喜欢用“钢铁直男”这样的字眼,我们之间也没有太温情的场面。曾经有过很短暂的时间,饭后她会陪着我往公交车站走,但不过马路,站在对面看着我上车回河西。大部分时候,我们是一家三口回娘家,完全不需要她陪着我走这一段。如果要说母女的温馨时刻,我能想到的场景带这个在内,不超过一只手。

青春期时,我和母亲是三句话不到就吵架,长大后,我们是三句话不到就抬杠。嫂子和我老公都说,王老太太对人很好,家里有好吃的,都惦记着他们。嫂子说:“妈妈从来没有说过我什么。”也是,王老太太得病之前,语言里的“长枪短炮”,大部分用来对付我了。可是,后来的几年,我却一直怀念着我们母女三句话讲不到两句就争吵时,她的咄咄逼人,她的伶牙俐齿。

干脆的王老太太,离去的过程很“汉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风风火火一辈子,晕迷以后再没醒过来,重症监护室里仅仅待了4天,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中间,她因为要照CT出来了一趟,我和哥陪着她一路上上下下,我抓着她的手,喊了数百句“妈妈”,她也没睁开眼看我一下。一如每一次跟我吵架,吵不到两句我就眼泪哗哗,而她始终面不改色。诀别的那天,我看着监测仪上的曲线拉成直线,在王老太太的脸上亲了一口,她的脸有点凉。换在平日,我是不可能做这个事的,甚至记不起自己是否曾经亲过她?

按照规矩,我们在七月半之前给王老太太烧了纸钱。湘江边上,到处是一堆堆烧过的印迹,我们对王老太太的思念,也化作了其中的一堆。香烛燃尽,纸已成灰,我对着浩渺的江面喊了三声“妈,妈,妈”,江水无声……

2020-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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