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存刻本《茶陵州志》(明嘉靖四年版,即1525年)记:该文物铸造于南宋绍定四年(1231)春,为茶陵县令刘子迈(江西人)奉命筑城(今称“南宋古城”),且按省主管军政、民政的官员安抚余嵘的指示,“期以坚壮,乃于农隙试事”,即在农闲试筑夯土城墙。可“子迈城之,南东枕江,水冲荡,不能城。子迈括铁数千斤,铸为犀,置江岸,以杀水势。乃列木石其下,而土其上,城乃成”。这是大学士张治(1488—1550)从京师辞官,返乡侍奉双目失明的老母时,应知州夏良胜(江西人)特邀编纂州志时的一种追记,事过已294年矣。张治在“循良”篇中介绍刘子迈事迹中称他“铸铁犀”,在绘城图上画其状,旁标文字,为“铁牛”。形成一物名二。长期以来不知何故,就说成了迷信,而不知实为两谜。
上述文字中所设两谜的要破,按当今国家选拔人才的高考是考“隐性知识”。“所谓隐性知识,是指课本文字和试题材料中没有直接表述出来的,而实际上又隐蔽在其中的那种知识内容和知识联系。一个学生如果平时学习中能够注意挖掘和分析隐性知识,可以肯定他的学习效果和知识水平会比不注意这一点的学生要高”(《高考考核内容与要求》,东方出版社,1996年版)。研究历史文化也若如此,也就不难破解了。
“杀水势”中的“杀”,张治是取古汉语字典释义之一为“降等、减少”之义。宋代筑城,按城墙也是一种权力的象征,为“尊卑有序,不越雷池”。州县一级为“夯土墙”,就是用泥土筑成的墙。茶陵宋代县,古城择址于“洣水环流”又曰“金线吊葫芦”中,南东北三面环水,仅西为陆地,为据险可守,仅西掘一护城河,就四面环水,也才符合古代城市叫“城池”,这“城”即城墙、“池”即护城河。刘子迈在洣水环流的河水边缘筑城,是为“南东枕江”,遇到“水冲荡”,所以“不能城”。为了鼓舞士气,而不致使“坚壮”们失去信心,才有了“铸为犀”之举。
铸成什么样子?茶陵工匠们只见过牛,未见犀。“犀”,“外形略像牛,颈短,四肢粗大,鼻子上有一角或二角,……通称犀牛”(《现代汉语词典》)。刘子迈饱读经书,是余嵘看中“强敏有志”之人,自然会告知工匠们会意“犀”与“牛”去制。
犀能治水,牛能耕田。夏禹治水,众人皆知,就是利用犀鼻子上长角之特点,疏通河道,让条条江河归大海,战胜了洪水,且三过家门而不入。牛埋头耕田,不怕劳累,主人不让息,决不会停止前进。工匠从悟性出发,也就悟出了刘子迈的用意,匠心独运地铸成了一似“犀”,又似“牛”之物。似“犀”为有一角,但长在头上,又不似“犀”;全身像牛,即似“牛”,但仅一角,又不似牛,成了一世界上不见的怪兽。至于具体的“杀水势”,刘子迈并不掉以轻心,而是稳扎稳打,采用了灌溉农业中劳动者早已创立的“打桩法”,叫“列木石其下”,即在沿水边缘一列列地打木桩,再在一列列木桩间垒砌石头,固之成既为河岸,又为墙地基。后来再在地基上夯筑土墙,叫“而土其上”,这就远离了“水冲荡”的直接危害,自然“城乃成”。其“远离”,就是张治所取“杀”之义。这一解谜,就是运用知识与知识间的“那种知识内容和知识联系”。
刘子迈如此让工匠们巧铸一怪兽作载体,置江岸,让筑城者随时可见。张治作为大学士,肯定已知刘子迈别具匠心,才按文化有“雅文化·俗文化”之分而一物二名焉。“雅文化在上层统治集团和知识分子中流行,又称上层文化和精英文化。……俗文化在百姓中流行,又称大众文化、民间文化和下层文化”(“普通高等教育‘十一五’国家级规划教材《中国文化地理概述》第二版,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下称“概述”)。所以至今,地方文化工作者介绍,“铁犀”为官方之称,“铁牛”为百姓中流行。今县城又叫“犀城”,还有“犀城广场”、“犀城大道”等等之命名。而县城也就无任何一物命名“铁牛”,因这非能百姓所为。国学大师季羡林则认为:“雅与俗都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其目的只能是:能在美的享受中,在潜移默化中提高人们的精神境界,净化人们的心灵,健全人们的心理素质”(《雅俗文化体系·总系》,中国经济出版社,1993年版)。这就很明确地告诉了我们,从事文化的目的,就是古人所说的:“文以化人”,即用文化作教育的手段或载体去感化人。“随着教育的普及和全民文化水准提升,随着传媒手段现代化和快捷化,随着普通话迅速推广,雅俗文化的渗透和融合过程不断加快,雅俗文化的界线逐步淡化”(“概述”)。我们的解谜是历史文化,
张治是将刘子迈这种出神入化巧妙地将雅俗文化相结合来“化人”,才将一物名其二。张治修志时,已附录了“时任荆湖南路属郡丞刘用行”所作《筑城记》(“绍定五年八月记”),但刘用行只字未提“铸犀”,采取隐蔽手法,描绘了其鼓舞作用,即“试事”后,是“众工云兴,万杵(杵为一种一头小,一头大的大木棒的筑城工具)纷如,埏土(指用土和泥)攻石,竭蹙(蹙,在此通蹴,筑城时一种踩踏的动作)以趣(此指本为艰辛而视为乐趣)”。而城筑好后,“于是守者固,居者安,来者蒙而不自知,矧(此作亦、也)知公(公指子迈)之用心哉(指用心良苦)”,这些也就是“实际上又隐蔽在其中的那种知识内容和知识联系”,全靠透过一些现象去“挖掘和分析”才能揭示本质。
古代如此筑“城池”,是既为保地方政权的合法性,又为保一方官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而安居乐业。对这“城”、“官”、“民”三者,谁为最重要?刘用行说:“传(指注释或解释经义的文字)不云乎,众心成城”!也被张治在点评中引用,不过他又在后加了一句:“言民之依也”!《辞源》释“众心成城”,“谓心齐力大”。两位先哲透过现象见其本质,道出了“茶陵牛”的来历,也道出了“茶陵精神的实质,若赋予茶陵人则为:茶陵人,人心齐,力量大,则可依。
古人讲究“文以化人”,今人更倡导“以文化人”,都是以文化作载体,去教育感化人,而避免空洞说教。中央党校辛鸣教授说:“当然,这个‘化’是有讲究的。守不住主心骨,没有好的办法,很可能在‘化人’的过程中被‘人化’”(《实现中华文化的“现在进行时”》,2015.5.18,《中国青年报》)。刘子迈“强敏”之举,就守住了“主心骨”,也无疑是个“好办法”,若把“铁犀”这一载体说成:“就是杀水妖”和“是神兽”,来破其谜,无疑已是被“人化”了,而形成一种负能量,是不可取的。
笔者有次去古城墙下散步,就亲见几小孩坐在铁牛背上,一边举手摇晃,一边喊:“嘎!嘎!”可有人说:“下面是铁牛潭,有水妖怪,这个牛一个角,就是斗妖怪的。”结果有一小女孩被吓得直哭而下,钻进母亲的怀里,好在妈妈说:“这是骗人的,是吓唬你们小孩的。”这位母亲只好带小孩离开。这应为不可取的一例。
2020-05-09
00:00:00:0王薛刚150588902对茶陵“铁犀”的部分解读/enpproperty-->2020-05-09
00:00:00:0王薛刚15058890c1505889.html2对茶陵“铁犀”的部分解读/enpproperty-->
热点文章推荐
相关文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