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
通讯员/廖建华
【核心阅读】
一把斧头,5公斤重,这是木匠朱昌全吃饭的“家伙”。
国庆前夕,记者在炎陵县县城边的一处民房内,见到了赶制家具的朱昌全。只见他用右手手肘抵住圆木,左手抡起大斧猛地劈去,木头分开两半。他再用机器细细打磨,拼接的桌椅板凳有了初步形态……
朱昌全今年53岁,自打出生起,他就与众不同——先天性肢体残疾,左脚只有膝盖以上,右脚没有脚盘,右手没有手腕和手指,四肢只有一肢健全。
可他偏要向命运抗争!从爬到走用了8年时间,穿越20公里的山路采集松脂油,为了学木匠被斧头砍伤大腿,成立实木家具厂带领贫困户脱贫……他的奋斗路,有心酸,也有了获得感。
从爬到走,用了8年
1966年,炎陵县十都镇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朱昌全呱呱坠地。可他的到来,却没给家里带来欢笑。
“以后我们不在了,你该如何生活呀!”看着襁褓中肢体残缺的朱昌全,父母忍不住抹眼泪。
日子一天天继续,到了上学的年龄,虽然学校离家不远,可这段爬行的路,对朱昌全来说异常艰难。“膝盖和手臂都磨出了血,雨天就成了泥人。”朱昌全说,尽管每天疼痛难忍,但课堂和书本充满魅力。
母亲想着法子减轻儿子的痛苦:她用破旧的衣服缝缝补补,做成3个布包,贴在朱昌全的前胸和裤腿,又将他的膝盖和手用破布层层加厚包裹。一年下来,朱昌全爬破了十多件旧衣物,总算不会伤得体无完肤了。
这样的温暖很快就消失了。7岁那年,母亲因为生第三胎难产,离开了人世,瘦弱的父亲,年迈的爷爷奶奶,他和弟弟,一家五口连生计都难以维持。
朱昌全还想去学校,他央求父亲做了一根木拐杖,用布包住右脚,左手撑拐,开始蹒跚学步。
由于右脚没有脚盘,很难掌握身体平衡,朱昌全一迈步就摇晃,一不留神就扑倒在地,身上又变成青一块紫一块。
父亲说:“孩子,还是别去学校了吧?”朱昌全咬咬牙:“爸,总有一天我会像正常孩子一样走路上学。”
数不清摔倒了多少次,也记不清磨破的双腿多少次结痂,朱昌全学着半步、一步、两步地向前挪动身体。经过整整半年的努力,他终于能一瘸一拐地走进学校了。
从爬到走,朱昌全用了8年时间。期间,他还学会了煮饭、洗衣、喂猪,学会了生活自理。
20公里山路,一筐筐松脂油
中学离家有10多公里,朱昌全上不成学了。
父亲依旧早出晚归,到大山里砍木材、挖冬笋,去周边集市卖,补贴家用。朱昌全会拄着拐杖,跟在父亲身后,学着背木材之类的力气活。
18岁那年,朱昌全已经开始独立进山。一次,他发现一片松树林,油脂往外溢出。“要是把松脂油收集起来,说不定到市场上能卖个好价钱。”回到家,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父亲。
父亲不同意,因为放松脂油每天要在险峻的山路上行走,还要往树上爬,这些对一个四肢健全的人都是苦差事,何况是缺腿的朱昌全。
朱昌全不顾劝阻,把容器装进背篓,拄着拐杖偷偷爬上崎岖的山路。这条路,其实连路的模子都没有,需要用大砍刀劈开荆棘前行;山路陡峭,很多地方需要手脚并用爬上去,朱昌全硬生生趟出一条路。
朱昌全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在3座山上找到300棵松树,记好每一棵树的位置。放松脂油,先要在松树上用特制的刀具挖出一个大写的“V”字形,此后每隔一天划一次痕,然后绑好收集袋定期回收。
做足了准备工作,接下来的日子,朱昌全每天爬20多公里山路,将放出的松脂油收集好、背回家,一筐的重量足足有30公斤。
上山容易下山难。朱昌全用肩背扛着松脂油,用拐杖撑着地面一步步往下挪,有一次连人带筐滚下山坡,松脂油洒了一地,急得朱昌全发疯似的捶打自己残缺的双腿。
父亲看到家里堆满的松脂油,又看着脸上满是疤痕的朱昌全,又一次落下了眼泪。“儿啊,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母亲交代。”父亲心疼地说。“爸,往后这松脂油源源不断,我就不是家里的累赘。”朱昌全宽慰父亲。
收集到一定数量的松脂油后,父子俩称好重量,用独轮小木车拉到4公里外的公路旁叫卖,家里的生活费又宽裕了一些。
山路——回家路——公路,一筐筐松脂油,告诉了朱昌全什么叫自食其力。
一把大斧,练成“独手木匠”
松脂油采了3年,朱昌全有了2000元的“私房钱”。1987年,21岁的朱昌全来到了长沙医院,用这笔钱安装了部分假肢,总算能丢掉拐杖走路了。
那时候,农村兴起一批木匠、砌匠和裁缝,手艺人越来越吃香。村民家中有喜事,都会预约木匠做新家具,报酬不错还管饭。
朱昌全决定拜师学艺。在亲戚的介绍下,他只身来到沔渡镇上关村,拜在一位石姓师傅门下做学徒。
“入门课”是学习用斧子。朱昌全右手是“光杆”,不能拿捏任何东西,双腿也不能负重,站一会就得坐下来休息,而重达5公斤的斧头,砍下去要落点准,容不得丝毫偏差。
朱昌全用左手抡斧,右手抵住木头,从砍大木料开始练习。一次,由于腿突然酸痛,抡起的斧头不偏不倚砍到了右腿上,鲜血直流。石师傅和其他学徒赶紧把他送到乡镇卫生院紧急包扎。这之后,石师傅劝他:“还是别霸蛮!”
伤好以后,朱昌全又拿着废弃木料开始练习。除了斧头,使用刨子也是一大难事——用刨子需要很大的暗劲,且需保持平衡。他左手持刨,残短的右手顶住另一侧,稍微用力不均,刨子就容易推偏。
手前端磨得红肿起泡,朱昌全就用布包裹着练习。两个多月后,他终于可以熟练地操作刨子了,抡斧也游刃有余。
通过一年又一年地刻苦练习,朱昌全终于出师了,他被村民请进家中。虽然木工活会比别的木匠花上更多的时间,但他打造的家具并不比别人逊色,收费也相对低廉。
从加工床铺桌凳到雕花刻字,朱昌全的“独手技艺”被村民口口相传,木工活源源不断,不但能挣钱养活自己,年底还有盈余。
“朱师傅”出了名,徒弟找上门。上世纪90年代,朱昌全带着徒弟走村串户,成了十都镇一道靓丽的风景。后来,县里成立福利工厂,朱昌全顺利入了职,负责木工生产和传授其他残疾人木工技术,每年可以为该厂创造几万元的产值。
“你看,这凳子都是找老朱打的,用了20多年,除了油漆褪色,还是原来那样结实。”在洋歧畲族村建档立卡贫困户郭丰华的新房子里,木凳方桌沿用至今。
小小家具厂,满满正能量
朱昌全在35岁的时候娶妻,还领养了女儿。福利工厂的工资收入,已经满足不了一家三口的开支。
当时,技术革新也走进了木工领域,使用传统工具费时、费劲、费材料,而使用电刨、电锯等机械化工具,用钉固、粘合等新工艺,不仅可提高工作效率,打造出来的家具也更加美观新颖。
他辞去了工作,与县城一家实木家具厂合作,自己负责生产和管理,家具厂负责销售,这样下来一年纯收入有好几万元。
尝到了甜头的朱昌全,决定自己做老板。2009年,朱昌全在炎陵县城附近的草坪村租了一栋民房,成立了自己的实木家具厂,主要生产办公家具和民用家具。
5名工人,请的是本村的贫困户,送货、装卸、拼装、喷漆,朱昌全即是主力又是师傅,带领大伙按照订单日夜赶制。因为产品质量可靠又价格实惠,短短几年,他的家具厂就成为炎陵县各乡镇和村组活动中心会议圆桌和办公桌椅的定点生产厂家。
9月29日,朱昌全正在家具厂内赶制一批衣柜,实木板经他左手手指一比划,再用凿子划出凹槽,顺利塞进衣柜隔板位置,用力一摇异常结实。“不用尺子量,眼睛一瞄心里就有了尺寸,这就是熟能生巧吧。”朱昌全个子不高,还有些秃头,笑起来像个老小孩。
他的家具厂,如今已拥有固定资产10多万元,每年加工产值超过百万元,还帮助5名贫困工人顺利摘下“贫困帽”。
在朱昌全的收藏间,有各种锯子、木刨、凿子、斧头、墨盒等工具,有的缺了角,有的锈迹斑斑,而就是这些工具,记录了朱昌全的奋斗历程。
“我从不把自己当残疾人看,努力奋斗生活总不会亏待你。”朱昌全不等不靠,谱写出“独臂木匠”向命运抗争的精彩故事。
记者手记
我命由我不由天
与朱昌全的半日相处,总被他脸上洋溢的笑容温暖着。
他像正常人一样忙碌着,可撸起衣袖,“光秃秃”的右手前端旧疤又添了新伤,坐在凳子上拆下假肢,小巧的身躯,总令人惊奇哪来那么大的奋斗力量。
正如他所说:“为了母亲,为了父亲,为了女儿,为了这个家。”他人生的阶段,总有不屈的念想,常常会“为了天空张开折翼的双翅”。
我命由我不由天!没有等出来的胜利,只有拼出来的成功。
朱昌全是“弱鸟”,可他有“先飞”的意识和决心,有自强不息、奋力拼搏、力争上游的精神状态,待“羽翼丰满”,“弱鸟”也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朱昌全,好样的!
2019-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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