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

清晨，七点半，我准时站在幼儿园的门口迎接小朋友们，刘娭毑已经在打理她的小菜园了。刘娭毑今年八十岁，具体姓什么，大家都不清楚，只知道她老公姓刘，大家都叫她刘娭毑。刘娭毑和刘嗲嗲结婚六十年，育有两子。大儿子生性憨厚，年过四十才找了个二婚的，生个儿子倒也乖巧。小儿子温文尔雅，是读书的料，虽说刘嗲嗲刘娭毑没读过书，但小儿子硬是凭自己的勤奋和聪慧，上了当年人人羡慕的大学。刘娭毑种菜一辈子，早年养活一大家子，后来供小儿上大学，现在，家境殷实，一栋五层楼出租，一栋三层楼出租，刘娭毑仍不改初衷，酷爱种菜。

刘娭毑的菜地有好几块，菜的种类也很多，每样菜都长势喜人。因为和龙山古寺相邻，每逢初一十五，刘娭毑都会把自己的菜，一把把地缠好，摆放在路边，等待红男绿女的香客们来挑选。因为是刚刚采摘的，一看就新鲜，再说，刘娭毑的菜地就在那里摆着呢。路过的香客信得过刘娭毑，喜欢在她那里买菜。我曾经也学着刘娭毑在幼儿园的旁边开辟了两块菜地，一开始，除草浇水施肥，倾尽心力。但后来因为各种借口，疏于打理，菜菜们就日渐衰败。刘娭毑告诉我：韭菜不能用手掐，要用刀割，才会越割越粗壮。大蒜要先拔小根的，小根的又香又好吃，留着大的可长蒜苗或蒜籽。葱也不能割也不能掐，要分开拔，每次要葱的时候，都可以挑选长得多的一丛分一部分拔出来，这样葱就会越长越多。种菜底肥要足，浇水要注意，不能过涝也不能过旱。浇水要选择早上或傍晚，特别是夏天，不能对着大太阳浇，那样会烫死。刚种下的菜一定要浇水，哪怕下雨天也一样，“千瓢水万瓢水，当不了压蔸水”。种菜这门学问，终没学会，幼儿园的菜地经过一次植树节，被我成功地改成了小树林，一劳永逸。

看刘娭毑种菜是一种享受。年过八十的老人，松土、挖洞、栽菜、浇水……毫不费力。刘娭毑的辣椒红的通红绿的碧绿，长豆角可以长到两尺，黄瓜开花结果结果开花可以往返几次，韭菜是韭菜葱是葱大蒜是大蒜，全然不会像幼儿园的全种在一起，让人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刘娭毑的莴笋白菜红菜苔样样可爱，红薯除了可以吃红薯，还可以吃红薯梗也可以吃红薯叶，就连南瓜梗子和南瓜花都有人买……刘娭毑家的菜不施化肥，准备了两个大粪缸，过路的内急，就会把排泄物施与刘娭毑家的大粪缸中。刘娭毑除了粪缸，还会集些其他的肥料，诸如烂树叶杂草根，闲时再收集些动物的粪便。因为这些天然无污染的肥料，刘娭毑的菜更多了一份清新和甘甜，慕名而来买刘娭毑菜的也不在少数。

不记得几时，这块红菜地的残根枝被刘娭毑全部清除了。也不知道刘娭毑是在哪个清晨或傍晚把这块地全部翻了一遍，按刘娭毑的话说，就是每天做一点点。跟以往不同的是，刘娭毑这次的菜没有栽成一行行一列列，而是好远一棵，整个小菜园也就挖了十个洞洞，每个洞洞都被刘娭毑小心地栽种了一棵还只两片毛茸茸的厚嫩叶的菜苗。一问，方知那是南瓜，刘娭毑介绍，南瓜一棵苗就可以长好远，菜地边的山脚到时都会成为南瓜的世界。南瓜叶宽大，梗粗壮，南瓜花黄灿灿一片，南瓜更是像一个个弥勒佛一样躺在地上，我想象着刘娭毑南瓜地的鼎盛时期。

遐想间，刘娭毑不知从哪里变戏法一样，弄来了很多杂草，把一棵棵南瓜苗像游泳圈一样团团围住。我诧异地问：“刘娭毑，围这些是为了给南瓜苗遮阴，怕太阳晒坏南瓜苗吧？”刘娭毑笑着说：“不是呢，菜苗就是要晒太阳才长得快，围这些是为了保持土壤湿润，浇水的时候，有了这些杂草的保护，水分可以保持更久，下雨了，有了这些杂草，也可以吸收更多水分。”一般人种菜，杂草能抛多远就抛多远，到了刘娭毑这里，杂草倒成了宝了。突然，我想到了艺术两个字，这些被刘娭毑随手打造的“游泳圈”，不就是一件件活生生的艺术品吗？小小的南瓜苗在这些艺术品的呵护下，长不好才怪呢！

刘娭毑年轻时是不是有魅力，不敢打听，如今成了“八零后”，倒是日见渐俏。不种菜的时候，都是打扮得一身清清爽爽地出门。八十岁了，耳聪目明牙齿好，身体棒棒。这不，来了一位老公公，年龄和刘娭毑不相上下。两人谈起种菜，一个比一个眉飞色舞，他说他留的种好，她说她秧的秧子壮，他说他下的底肥足，她说她的后期供给过硬，他说他刚种下某种菜就遇上好天气，她说她的菜刚一出来就碰到好行情……边说刘娭毑还边拿手指头比划。看来，这位老公公也是一位种菜行家，与刘娭毑难分上下。阳光洒在两个老人身上，和着清晨的风，让人倍感舒畅。

看我时不时地走过去观看，刘娭毑也就有一句没一搭地跟我说话，“种菜没什么诀窍，主要是用心。”我点点头。“其实，我也不是没钱，主要是消磨时间。还可以锻炼身体。”我回答：“那是。”“我也不霸蛮做，一天做一点点，今天做不完明天，明天做不完还有后天，人不要霸蛮。”是啊，今天做不完还有明天，明天做不完还有后天……刘娭毑，八十岁的人了，对她的未来充满无限期待无限希望。如果说心灵鸡汤，刘娭毑朴实的话就是。看着刘娭毑的菜地，感觉，那就是刘娭毑的诗和远方。

2019-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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