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双脚大拇指代表父亲，食指代表母亲”，这话在我脚上，一点不假。拇指过短，预示着我幼年丧父，食指过长，代表母亲一定高寿，但也因为过长，吃了不少的苦头。因为食指过长，买的鞋都必须大一码，女孩子都爱美，鞋子太大不秀气，往往买鞋时都会选择怎么秀气怎么来。短了，食指难受，长了，总感觉空荡。因为长期穿小一码的鞋子，导致脚趾头上长了很多疙瘩，食指也像妈妈一样，承受了过多的劳累和伤痛，弯起了身躯。

儿时，妈妈买的鞋子一般都会大一到两码，目的是可以多穿几年。开始时是在鞋后跟缝一根鞋带，大了，系好鞋带不会掉。再后来就是垫上鞋垫，鞋垫这个东西实在是好，鞋子大了，垫上鞋垫刚刚好，鞋子湿了，拿出鞋垫烤烤就暖和了，鞋子脏了，往往把鞋垫拿出来洗干净，就免了那最难清理的鞋底了。等到鞋子刚好合脚时，估计也是前出“鸭嘴”后见“脚屁股”了。凉鞋最好，当年的凉鞋全是塑料的，穿得鞋帮子断了一根又一根。妈妈就会找来一把镰刀，在煤火上烧红，对着凉鞋的接口，“哧”的一声，紧紧按住然后松开，断了的凉鞋帮子就被妈妈稳稳地接上了。接过几次后就难得再接了，妈妈会把鞋帮统统剪掉，那样，凉鞋就变拖鞋了。看着大热天，很多同伴因为光脚，烫得走路从这棵草上跳到另一棵草上的狼狈样，我就把凉拖鞋拖得“啪嗒啪嗒”直响。

几乎所有的袜子，在我脚上都扛不过一个星期。因为食指的长度，袜子“开口笑”一律从食指处开始。先是食指，然后是中指，最后是后跟。露出的部位一是冷，二是卡脚，比如食指，露了一个洞洞，袜子就老是卡到脚趾缝里，不去把它扒拉出来就硬是不舒服。不过妈妈很少让我们有这感觉，因为她会补。

补袜子不难，难的是补得不现形。表姐的袜子不是洞就是被姨妈补得惨不忍睹，经常跑步还被补袜子的线绊住了脚。妈妈补袜子，先把袜子翻个边，再从烂得不能再补的袜子上剪下一个和要补的洞洞差不多形状的袜块，这个选烂袜子也有讲究，一是面料要和被补的袜子一样，二是颜色也要相近。一针一线，密密地缝，缝完在外层再缝一遍。那样，从里面穿不卡脚，从外面又耐看。

妈妈还有一整套补雨鞋的工具，锉刀、纱布、胶水、剪刀和几块轮胎皮。雨鞋烂了，妈妈就会剪一块轮胎皮，先用锉刀锉薄，再用纱布磨平边缘，粘上胶水牢牢地固定，一个晚上就可以穿了。雨鞋因为湿气，垫上鞋垫是最舒服的，而鞋垫又以妈妈纳的最耐穿。妈妈找来硬纸板，按脚的大小剪好，一层又一层地粘在一起，外面包上几层布，用针线在上面一针针地直至缝满整个鞋垫。

热天还好，大不了打赤脚。冬天可不行，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同学周爱有奶奶，每年冬天会给她做一双棉鞋，是那种用纸剪好鞋样，用一层又一层的布粘起来，再用针线纳厚厚的鞋底，鞋面用两层灯芯绒布，夹层是暖暖的棉花。她每天到学校后，就会换上精致的棉鞋，踢行子，踢键子，哪怕是追跑，都比我们穿着雨鞋的步伐轻巧多了。我回家跟妈妈说了对她的羡慕，从那天开始，妈妈买来棉花，我一觉醒来还发现妈妈就着煤油灯，把线扯得老长老长……

妈妈，勤俭人生，更是智慧人生！

散文

扣

子

曾立力

桃红李白间天气逐渐转暖，老婆给扣子买了件新衬衫。品牌、款式、颜色、面料都不错，配上扣子这身板，往大街上一走，回头率肯定低不了。当初体制内的老婆能看上他这体制外的，全因这身板。

老婆认为，马靠鞍装，人靠衣装，男人身上的穿着，就是女人的脸，里子面子都在上面。所以，老婆总是赶着潮流给他添置新衣服。

突然，老婆“哎呀”一声，衬衫的扣子钉得太马虎，掉了一粒，光留下根线头。不知现在的厂家怎么搞的，件件衣服做工都还可以，就扣子钉不牢靠，老掉。如今的扣子又不像他们小时就黑白两种围棋子样，式样颜色多得很，扣子掉了很不好配。家里就有几件这样的衣服闲在那，没法穿。

老婆咬咬牙说：“这件无论如何非亲手再钉一次不可，钉结实。”

一时间却找不到掉的扣子，鬼晓得是在哪弄掉的，也没发现有备用的。到哪去找？老婆翻箱倒柜找好一阵儿后，吩咐扣子去超市找。

时下的小超市四处开花，但这种不入眼的生意，一般的鸡毛店未必会有？他自作主张开车去了市中心的百货大楼，那么大个商场总该应有尽有吧。

百货大楼里委实不一样，层层商场如宫殿般富丽堂皇。各种商品，琳琅满目。高悬的促销广告、电子显示屏，熙熙攘攘中不辞辛劳地反复变换着面孔……

扣子连续问了好几个柜台都没有，好不容易终于问到个有的，售货的美女没怎么搭理他，说声：“自己找！”转身招揽别的顾客去了。

这人什么态度？美女的话让他很不爽。

小时候家里开个小杂货铺，娘不在时他也帮把手。遇到不起眼的生意，同样爱理不理。一次赶巧被娘看到，当场训斥他说：“买卖这行，好做不好做的，都得笑脸相迎。扣子针头线脑的更不敢怠慢。下回再这样，莫怪我捶扁你！”接着娘抿了抿嘴又说：“以后你就叫扣子吧！”娘的话像法官手里落下的法槌，给他一锤定音。为的是让他长记性，保住小店的名节。

娘的话怎好去跟眼前这美女讲呢？况且她也不一定会听，自找没趣不如不讲烂在肚里，扣子只好低头去货架上找。

找了一阵没找着，心里不情愿，口里只得求助售货美女。美女眼角都没扫他下，从货架下抽出一盒，丢在柜台上，依然是不屑一顾的态度。他忍住满腹的不快，仔细一看，不对，没有他所要的。美女再丢一盒，仍不对……

“问都不问，做哑巴生意啊？”扣子再也忍不住，正欲理直气壮地与她好好理论一番。美女回过头来瞥他一眼，惊鸿一瞥中扣子见她嘴角有颗美人痣，顿时张大个嘴巴愣住了。

几天前的一幕猝然到眼前。

那天正值晚高峰期，天空下起了小雨，春雨绵绵里老远就见个美女提着个招贴袋，站在马路边向过往的的士频频招手要车。一辆的士驶过来，她快步向前低头说了句什么，那车停都没停，一溜烟跑了。当他驶过去摇下车窗时，她说有急事去趟老城区的步行街。那地方路窄人多堵得厉害，一时半会进不去出不来，的士司机都不愿去，除非没生意，他当时也一样。说了句快交接班了，婉拒了她。她眼里掠过一丝失望，无奈地站在那继续朝过往的的士频频招手。

她嘴角有颗痣。就因这颗痣，当时多看了一眼。眼下不知她是认出了自己，还是没认出？再找她有意思吗？

扣子心里骂道：“让这该死的扣子见鬼去吧！”

出来时裹挟在人流中，断断续续听两个大妈也在说扣子，说现在买的衣服扣子大都是机器钉的，两根线一拉，完事，所以容易掉。专用扣子很不好配，厂家还可提高购买力。回家路上扣子一路都气鼓鼓的，不知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那美女的气？抑或是厂家的气？

回到家，老婆见他空手而归，说变就变，随即掉脸子，一个大男人，扣子都买不回，你说你还能干什么？

扣子不跟她一般见识，细说头尾，并扒拉着手机上自己偷拍的售货员的照片给她看。

老婆看后惊呼道：“那是我同学的妹妹！这衬衫就是她帮忙买的。”

许久，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只有窗外的雨“沙沙沙”地响个不停……

杨柳青青

管

弦

朋友说要去镇远，话起音落，我已飞到了那幅灵动隽永的画里。

微微拱起的小桥、清清流淌的河水、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一下子向我袭来，迅速、猛烈。那层层叠叠的画面里，清晰地生长着青青着地垂着的杨柳儿，它在乌篷船停靠的地方，在灯火阑珊处。

那里的杨柳儿，真是好看。不必说婀娜的身姿，俊逸的模样，也不必说清风过处，花絮漫漫搅天飞舞，仿佛要冲到云霄里去了。单是看柳叶，就很精致。叶头叶尾叶身，精巧分明，绿色中泛出晶莹的光。难怪人们把灵秀的眉毛称为柳叶眉，把医学上用来做手术的小刀称为柳叶刀，那都是非常精细的东西，毫厘不差的。柳叶，真像一个标准的测量仪。

杨柳确是全能的，柳树皮能够解热镇痛，柳叶可治足跟疼痛，柳枝是中医传统的接骨妙药，柳根能消肿止痛，柳絮可以治牙痛。它最让人熟知的，是它和治疗发热或疼痛的药物阿司匹林的关系，阿司匹林的发明起源于它。聪明的人儿常常善用杨柳，有点这样那样疼痛的小毛病，他们是不会去看医生的，自己用杨柳整一整，就好了。镇远那乌篷船里的艄公，更是爱杨柳，他们的船里，时时备有一枝枝的柳条。

我就在那样一个盛夏的夜晚，坐在停靠在岸边的乌篷船上，在船头煤油灯闪烁的亮光里，看杨柳儿。我看见杨柳在流金般的光彩里，生动盎然。我想起了《诗经·小雅·采薇》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这样令人荡气回肠的诗句。从古至今，杨柳都有一种优雅的伤怀之美。柳与“留”谐音，人们常用折柳相赠、系柳相依这样的形式，表达留恋、难舍和永不分离的意思。在绵长情意中，杨柳儿已经升华为审美传统中的一个典型意象。

“袅袅古堤边，青青一树烟。若为丝不断，留取系郎船。”在唐代诗人雍裕之的《江边柳》中，我看见柳叶儿，在烟波浩荡的水面，伸展、徘徊。它始终是在向前飘飞的，它会飘向哪里呢？会不会飘向袅娜女子心目中的他？

朋友去的时候，立春刚过，雨丝不断，仿佛在应和着杨柳儿的温柔缠绵，让人不禁想起了清代诗人厉鹗的《杨柳枝词》“玉女窗前日未曛，笼烟带雨渐氤氲。柔黄愿借为金缕，绣出相思寄与君。”那笼烟带雨的柔美的杨柳儿，朋友应该是看到了吧？

杨柳儿，是处处都有的，我却独独把镇远的杨柳，牢记在心。是因为镇远那条始终流淌着的会唱歌的河？还是那河上深情的或开动或停泊的乌篷船？或者，是那乌篷船上闪亮或沉静的笑盈盈的煤油灯？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因为有了那河，那船，那灯，杨柳才仪态万方，更见风致。在慢悠悠的清闲中，我仿佛看到行色匆匆的朋友，身后，风随柳动，带动了，一树的柳花。

2018-06-03

00:00:00:0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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