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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制的情感记录苦难的生活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株洲日报
周慧文

见到黄孝纪老师,是上个月在毛泽东文学院学习时的散文组研讨会上。他中等个头,刚下车直奔会场的,红扑扑的大圆脸上,架着副眼镜,眼镜里是连微笑都只留条缝的小眼睛,哈哈哈地与我们一一握手。

看来,曾经历农村那食不糊口、寒耕热耘生活的少年郎,如今已磨炼成轻松笑对一切的如来佛了。为读者描绘的是一幅幅淡淡的水墨画,弥漫着浓郁的诗意,明明是苦难深重,却不见半点辛酸与抱怨。

种田的粗重、作土的精细、育山的孤独、养殖的肮脏、手艺的孤苦、农闲的繁杂,哪一样会是轻松美好的,可写作老道的黄老师在写作时却注重情感的节制,以朴素洁静的语言,为我们留住这些曾经刻骨铭心的体验,而往后下一代想来是不可思议的故园农事。

初春时节,清早水温很低,打赤脚伸入冰冷的水田里是需要勇气的。当我站在田塍边,脱了鞋袜,还需给自己鼓劲时,早已在莳田的老妈以整个小村庄都能听到的粗嗓门骂开了:“看你不加劲读书,以后种一辈子田”。为了不让老妈把我从现在骂,追根于以前、延伸到未来

,只得迅速下田。

弓着腰,左手握秧把,并不断匀出一小撮,右手接过那一小撮秧苗,莳入田中,两只脚轮流不断从深泥中艰难扯出来,后退,又踩入浑浊的深泥中。一整天就这样弓着腰,机械地轮回着。很多时候,会有几只蚂蝗钻进脚背上、小腿上,需用手捉住,用力扯出来,随之点点鲜血也跟着流出来,但此时鲜血不可怕,让我小时候最可怕的是把蚂蝗扯断,留下这软体动物的一截在身体里,因为听说它会无限地繁殖,长长,从而慢慢地吞噬五腑六脏。

我小时候莳田,是最让老妈见识小女的低能时。如速度太慢太慢,一大早都莳不完一箱田;脚步后退太频繁,踩出的田地坑洼太多;分秧苗不均匀,有厚厚一扎也有稀疏几根;随意莳,不成行、不工整;爱惜力气,莳下去秧苗微风一吹,飘浮水上。急躁的老妈看到我这式样,总是恨铁不成钢,怒气冲天地开骂。所以,对于我来说,这活简直令我苦不堪言,这也是我年少时下决心努力念书的最强烈时刻。可看黄老师写的境界多高远:“当我插完最后一株水稻,光着一双泥腿站在田埂上,面对眼前的新绿,常常心生喜悦。”说实话,那时的我是痛苦的,从未生过喜悦。

“蓝天白云,蝴蝶翩跹,野蜂嗡鸣,蜻蜓起落,飞鸟掠空”这是黄老师写《灌园》文中的语句。如今已久居城镇的我,偶尔回到乡下,走进老妈的菜园,看到绿意盈盈的青菜,会欣喜,忍不住摘一大把。可年少时,那一园子蔬菜、一亩田的辣椒、几分田的苎麻、棉花都是我避之不及,恨得牙痒痒的。因为我的家乡土地平整,没有山泉水浸润,一到夏天,骄阳似火,所有植物经过一上午的曝晒,都耷拉着,整个暑假的下午,我们得全家岀动,大小桶子齐上阵,一担一担地从低洼的池塘里挑水爬上来,灌菜园,不是一勺一勺浇水,而是一桶一蔸地泼水,大概从下午两三点,直至傍晚七八点多。成长在湘南地区的黄老师写:“在我上中学、上中专的那些年,泼水灌园的日子正值暑假,这也差不多是我每日的一项任务,并乐此不疲。”我的天啊,这位中年男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吗?写起这话题,怎么会如此淡定?年龄相仿的我,全然不是这样,而是觉得那根扁担苦大仇深,是抑制我长高的罪魁祸首。更不用说曾经与老妈抬大淤小淤灌园的经历了,我总想离那臭气熏天物远一点,再远点,可老妈总会在扁担那头,用力一耸,厉声道:“抬近点”。

捡柴、砍硬棍子、搂枞毛、捆稻草、拾煤渣,这些为生火做饭煮潲的活计,我们小时候都干过,相比较而言,对于我而言,搂枞毛是最简单的,尽管灰尘在空中尽情挥舞,头发上、衣服上、鞋子上、鼻孔里自然是厚厚一层,但至少不用付出很大力气。“散落的枞毛在筢子下会聚成堆,散发着独有的芳香气味。”当我看到黄老师这句描写时,只得感叹,黄老师有着孙犁写《荷花淀》的风格,战火纷飞背景中的月下织席、夫妻话别那些画面读起来如同一首诗,一帧画。看来,一个大师的写作是哪怕身陷低洼,也应跳脱小我,心存美好,面向未来。

黄老师的这本《故园农事》,像孙犁一样,透过如诗如画的叙述,在愉快与喜悦的情感中,能感觉出作品所描写的景、人、事隐含着深深的感伤与无奈。而且,作者笔下劳作的家人们就是我们的“爹、娘、姐”。

这是一本很适合上世纪九十年代前出生的人阅读,特别是乡村成长的。他们会从黄老师文字中读回自己的童年、青少年,也会像如今的黄老师样笑呵呵地迎接眼前的美好。

2020-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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