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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宝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株洲日报
李方明

二宝出生在梅城老衙坪,在厂里大多数人不知道他的真名,都是二宝二宝地叫。

二宝个子矮,脸像刀削一样,身子干瘦,露出两坨虎骨,脱了上衣,身上的几根肋排骨都可以数得清楚。但他爱笑,一笑起来就凸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他因分在铸造车间,整天与砂子、煤、铁打交道,脸上总是黑乎乎的,只看见几颗白牙和两只黑中带白的眼睛。

他在铸造车间,就是一名挑夫,其他的事,他干不来也不让他干,如做模、翻砂,手上功夫的事沾不了边。他只能靠肩膀,每天从上班开始几乎是扁担不离肩,挑生铁、挑煤块到炼铁炉上。我当初进厂的时候,学的是电工,后来分到铸造车间,也就是从那时起才与二宝有些交集。

二宝在厂里虽然做的事很累,每担都是一百多斤。我也经常看到他挑起担来,咬紧牙关,脖颈上暴着几根青筋,一步一步朝炉顶艰难走去。有时我都要为他捏把汗,生怕他一失足从炉顶上摔下来。但我从没听他喊累,不知疲倦似的,而且只要歇歇的时候,他又像个开心果一样,与大家一同喜乐,甚至讲些让人捧腹大笑的故事听,当然也不排除一些荤段子。

在厂里,男女老少都可以拿他开玩笑,都可以使唤他,都可以对他指手画脚,他很少反抗。只是有一次,厂里一个二流子逼他去摸一名女工的屁股,他反抗了。当然,反抗的结果,是换来一顿暴打。后来,二流子虽然被厂里记过处分,但厂里的许多人都惧怕他。

二宝在厂里工作好几年后,直到28岁那年才成家,他的对象不是厂里的,是街道的一名待业青年,名叫二玉。此女长相没法形容,嘴巴有点歪,说话吐字不清,还扯结巴。但就是一个这样的女子,能给二宝做老婆也算烧高香了。在厂里这么多年,从没听说他与哪个女工谈过对象。现在二宝与二玉结成夫妻,组成家庭,下班回家有个热饭吃,还有个煨被窝的人,也是他们上辈子修来的福。

二宝结婚后,厂里并没有把他当困难户来照顾,比如说为他妻子安排工作呀,或者搞点困难补助什么的。为了生活,二宝就要二玉在离家不远的路口,摆个摊子卖冰棒和雪糕还带卖烟,这样也多少为家庭贴补了一些。

二宝在厂里这些年一直没换过工种,就是靠两个肩膀挑,一直挑到厂子倒闭,挑到他下岗。而我在厂里待了五年调到了一家文化部门工作,后来又投入到了下海浪潮中。

我调走后,就基本上与原厂的同事没什么来往了,也就不知道厂里和二宝的情况。直到早两年,我从南方回来,一次在街上偶遇他,认出他就是三十多年前的二宝。他叫我的时候,露出了笑容,只是脸上布满了皱纹,人也苍老了许多,背驼了,更瘦了。但他现在的身份变了,成了一名扫大街的清洁工。因为此时他身上穿了一件黄马甲,一手拿个笤帚,一手提个铁皮灰斗,肩膀上还背着一个废品袋,里面装的易拉罐、废纸、矿泉水瓶子一类的废旧回收物。

我与他聊了好一阵,都是关于在厂里工作的那些事情,我又问了他妻子和小孩的情况。他笑着说,都好,下岗后政府给了他家评了低保,妻子还在夏天卖雪糕冰棒,平时也去大街小巷捡捡废品。女儿长大了,专科毕业后,应聘在移动公司上班。看着他一脸的笑意,我想他家的生活过得还不错。说话间,后因一个业务电话要接,就跟他说了一声转身走了。

又过了几个月,我来到二宝扫的那条街上,想找他说说话。可当我走到了那条街上,左看右看却不见二宝的踪影。我想,难道二宝今天休息去了?过了一阵,看见从环卫工人休息室里走出了一个穿黄马甲的女工,我赶紧上前向她打听。我说,大姐,你看见二宝了没有?他今天休息吗?大姐望了望我,说,你找二宝呀,他早两个月就死了。我一听,脑子懵了,二宝咋会死呢。我镇定后,轻声地又问大姐,二宝咋死的呢。大姐说,二宝是为了救一个横穿马路的小孩而死的。

我不再问下去了,就在我折转身的那个瞬间,我仿佛看见了二宝正远远地傻傻地站在街边望着我笑呢,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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