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渌口老街卖河水的老人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株洲日报
张和平

渌口从半边街燕窝里起,有一总到八总。在渌江与湘江交汇处是八总,是渌口老街的尾。我家住二总。

渌江是从渌口的东边流过来的,老街上的渌口人,是吃渌江水的,都是要挑着大木桶从渌江河里挑水吃。菜是用篮子提着去河里洗,衣服与被子、蚊帐也是在河里洗涤。我开始懂事的时候,不管是寒冷的冬天,还是很热的夏天,一位矮个子老人,打赤脚,穿着草鞋,常常站在麻石街道中间,流着鼻涕,呆呆地对人笑着,等着街坊们叫他挑几担水送到家里。大家都叫他“生保”,而我是从不这样叫他的,“生保”讲话是大舌头,头脑也不是很灵泛。五十来岁的“生保”老人,偶尔会到我家与外婆说说话,每次,他都是先喊一声外婆为“香娭毑”,不是像一般人叫外婆为“香婆婆”。外婆常常告诫我,人要活到八十八,莫笑人家哑、跛(渌口话“跛”读bai)、瞎,要喊生公毑。于是,我每次看到他,虽然不喜欢他很粗糙的手摸我的头,更不喜欢他刚擦过鼻涕的手来摸我的脸,但是,我仍然会叫他生公毑。

渌口土话是接近醴陵话的,娭毑和公毑,就是奶奶和爷爷。听到我喊他公毑,老人家会很高兴地笑呀,笑呀,还总是牵着我到接龙桥上,去看接龙桥麻石栏杆上竖着雕刻的“一路福星”的几个字。不过,他只认识那个“一”字,别的字是搞不清的。老人总是站在接龙桥的栏杆旁边,告诉我们这些细伢子,过接龙桥要走靠白螺山的老岸边,不要看麻石栏杆下面的河岸,总是喃喃地念叨:“莫绊到河脚下去哒!”

老人常站在老街商铺人家门外面,畏畏缩缩地请求人们让他送水。他会担着很大的木水桶到渌江河里去挑水。老人知道二总码头伏波岭下小石沩水深些,比接龙桥码头水清净,就是很冷了,也会去舀一担无漂浮物的水;然后,喘着粗气,一步一步爬上二总阶梯,把水送到各家水缸后,双手颤颤地接过商铺老板和住家的一分或二分钱的河水脚力钱,千恩万谢后走开。接龙居委会在20世纪50年代,为防火灾,要求每天家家户户水缸都是满的。天黑了,我们二总的各家轮流着执行“查水”。轮到我家时,妈妈在南杂一门市部上班,查水就由我这老大担任。我提着那盏公用玻璃灯罩的煤油灯,从鄢家弄子起到接龙桥口子,挨家挨户检查。生公毑是当年二总的“公众人物”,知道哪些家里是小孩查水,就会主动带着小孩上门去查水,每到一家,就提醒着我,莫把灯放到水缸边上,“洋油漏到水里,好臭的!吃不得!”一发现水缸少了水,老人家还会摸黑去下河挑水,给补上一担,主家第二天一般都会端给他一大碗饭菜,作为回报。

周边乡下的人来渌口买煤、送谷、卖菜、送猪的土车,后面男人肩挑着土车的两辕往前推着,土车前面是女人或者小孩用绳子拉着,土车经过满街的麻石街道,很多时候,会压松老街上的麻石。街道上麻石松动了,那独轮的土车子卡住了,就要停下请旁人帮忙拉动。不灵泛的生公毑看到了,在土车过后,就会找些小石头、砖块等东西垫好那块松动了的麻石,还找些土来塞满。站在松动的麻石上跳几跳,麻石平稳后,后面土车顺利过去了,他总会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擦几把鼻涕,笑上好久。

老人就睡在天福庙牌坊后舞台下面的角落里。我到天福庙的渌口完小读书,放学后,老人看到我们,就会一个一个地点着,数着“1、2、3、4”,太多的数,他不会了,还一边喃喃地念叨

“你读了书,你也读了书”。

挑着一担大水桶的老人,看到我,就会咧开嘴巴笑,看到老人那肿大的腿,颤颤巍巍挪动着上街,我就会说:“生公毑,歇下子气啵!”老人家停下来,就会喊出我的名来,还说:“伢子,长大了,要读书,认得字,读了书,做大官。”

文革前生公毑在敬老院里去世,那时候我刚读中学。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了,老人的形象,依旧印在我的心中,不能忘怀。

2020-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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