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梓坪,一个普通的地名,全中国叫这个名字的地方至少十多个,毕竟,桐树、梓树都是我国再常见不过的树种,坪也是在幅员广阔的我国里一种常见的地形地貌。
但对于攸县人来说,说起桐梓坪,必定只有一个确指,那便是攸县新市镇的桐梓村。那是我的家,是我生根的所在,亦是一个让我想一下心里就发热的地方。
从桐梓坪到桐梓村
去桐梓坪很方便,从新市镇出发的话,约四里到了新市良种场,左拐即是;如果是县城里出来,从S3l5走罗涟(新市罗家谭至网岭涟滩)大道,开车只须10分钟,路好走,大部分淋了柏油;如果直接从106国道来,更有一条捷径,从网岭大漠观往东,过桥,即刻就到。
桐梓坪的位置很好!它的东面有个大湾,叫长沙湾,湾里尽是平展展的田。相传很久以前,有个大人物,站在山头,发现湾边依了山,大气优美的弧度妙不可言,地面阔大平坦,东有山地丘丘,西有攸水淼淼,顿生了兴趣,意在此处建个城。后来发现现在省城长沙地界的风水更好,就把城筑在长沙,只把个名字扔这里。尽管没几个人把传说的事当真,听后,还是着力叹了气:嗨!要是不改主意几好!
从名字忖度,桐梓坪该有桐树和梓树的,事实上两样都没有。有的是桂樟桑柳、松柏桢槐。这几年,红豆杉、金丝楠等名贵树木也多有种植,还有桃李柚枣、柿子枇杷等果木。农村里该有的树木基本都有,却独少了桐和梓。听很老很老的人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桐树有头发里虱子那么多,梓树有天那么高。地底下,是金黄里带朱红的五色泥,这是整个大垅所独有的,最宜桐、梓树的生长。
土质既宜于桐、梓,可以想象,距今很久的桐梓坪,桐树阔叶婆娑,成簇成堆,硕果累累,梓树成排成行,笔直挺拔。桐油,一种质量很好的干性油,是造油漆、油墨、油布、防水剂防腐剂的上好材料,也可用来油桌椅桶凳等木制家具。用途如此广,坪里应该少不了桐油作坊。今日却觅不到半点踪迹。梓树哩,做器具的好料,根、皮、果均可入药。昔日盛产的东西今日完全不见,不免让人遗憾落寞!
要是我做了村长,一定大植桐、梓,自身带头。
其实,我们这现在的名字叫桐梓,例如桐梓学校,桐梓村。但好多人仍是桐梓坪桐梓坪地叫,外地本地都有。到了外地,别人问:哪里的?桐梓坪!我回答得很响亮。人家说,噢,我知道,就是桐梓啰。桐梓坪末尾这字,是解放初省去的。他不知道,他省略的,是此处的地理特征、人文韵味,还有历史沿革!还好,名字残了,精髄尚存。还好,老名字还在好好地叫着。
消失的大屋
桐梓坪过去是个很出名的地方!说这样话的人一般有花白头发和胡子,说时,脸面的皱纹笑成了菊花,竖起了大拇指,两个。我想,有大屋是出名的因由之一吧。那一大片一大片的大屋,整齐俨然,高大挺拔,气宇轩昂,不同凡响。大青砖砌了墙,青黛色瓦片盖了顶,栋墙檐子弯弯翘起,似要飞翔的模样。门窗雕有秋菊春梅、喜鹊锦鲤。门口有憨态可掬的狮子、貔貅、麒麟,麻石或青石琢就。屋柱有大有小,大的两人方能合抱,小的刚好一人合抱,有的就了本木,有的则是石料磨成。大厅大堂大得可容百张八仙桌,小房小间空间也见大气。房顶上等杉板铺实,地面青砖麻石铺平。璧上嵌有茂林修竹、岁寒四友等薄石板刻成的图案。大屋连了小屋,高屋连了矮屋,老屋连了新屋,一幢一幢的,一进一进的,用长长的走廊、回廊相连,有四方、长方的天井相间。夏日凉风习习,冬天暖气融融。人声在屋内可久久回荡。雨日,从东往西,走一里路都不会湿鞋;晴天,从南往北,走百千步都躲了荫。这样的大屋不只一片,好几片哩!
令人痛惜的是,大屋陆续遭到破坏,l958年大炼钢铁时尤甚。不知多少间屋被拆毀,木材用于烧炉炼了钢铁。后来历经破四旧、文革,到七十年代初,已所剩无己!如今,仅剩一副白玉一样的大石头做成的大石门,形单只影,孤独地伫立在它一直既有的地方。它有一丈多高,两米多宽,风吹雨打几十年,仍是光洁如玉。不时有文物贩子来,围着它打转。出了价,最初两千,后来四千,再后来一万,现在出到了十万。乡人也有动心的,遭遇了明白人的唾骂,也就灰了心。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如今坪里到处竖有小高楼、小洋楼、小别墅。坪里人家大多独门独院,围墙整齐,围栏新颖,杂屋车库一应俱全。大多院子简洁,花木扶疏,硕果累累,蔬菜满园,鸡鸭成群。可是,大屋与小楼怎么可比呢?消失的大屋,就是消失的文化、消失的历史、消失的记忆、消失的乡愁呀!
桐梓坪的“名人”
桐梓坪的人也让地方出了名。同治版《攸县志》第一百七十一页载:“康熙五十九年(1720),刘天相倡同刘世晟捐造易清潭义渡。乾隆三十八年(l773),天相之子川上、静川兄弟倡杨玉贤等捐资复建渡屋。道光十八年(1838)冬,兄弟两人命侄珠浦、侄孙兰砌、昭亭等重建渡屋,募修码头,以续先志”。易清潭渡口是过去新市境内、攸水河上一个很重要的渡口。所谓义渡就是私自出资,置渡船,建码头渡屋,付撑船人工钱。前后捐资于义渡一百多年,这决心、毅力、修为,了不得!让我震惊的是,这些人居然是我血脉相连的至亲的祖先!族谱写得很清楚,我就是昭亭一脉的后人!
更让我震惊的是,县志都有记载的义举,在族谱里居然了无点墨,只字未提。这应该不是疏忽。那是什么呢?我想唯一的解释,即是族人的行事低调啊!原来,我的先人,就已经是那么的不爱张扬啊!
第二本县志是2002年修的,记的是1871至1949年的事,我粗略一翻,又发现了这样的字样:刘潭秋,新市人,黄浦六期毕业,长沙警备区司令,少将军衔。解放前,他到了台湾,后回转香港教书。2015年,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县里有关方面组织人员,搜集整理抗战资料,竟在当年国民党县党部资料里发现,刘潭秋在攸县走日本兵那次,徒手缴了日本人的械,杀死了两个日本鬼子。于是在抗日英雄一栏里又记着:刘谭秋,新市桐梓人,黄埔六期毕业,走日兵时徒手杀死日本兵两人。一个巴掌大的地方,县志上有姓有名者居然达8人之多,且都是义举,竖竖大拇指,不为过吧?还有个人,临解放时随国民党部队溜到了台湾,他有子女居长沙,两边刚开通时,他也到长沙居住过。有人问他走桐梓坪去不,他回答:我扔个石头放攸河,石头浮起,我就回桐梓坪!第二年,桐梓坪新建学校,他闻讯后,表态:建校用多少钱出多少钱,不过,有个条件,牌子上得写“桐梓坪香山刘氏宗祠”。坪里人听得,好多捋袖握拳,面红眼赤:不理他!不眼热他一分钱!也有说:他挂他的牌子,俺挂俺的牌子,俺的牌子写桐梓学校,两块牌子一起挂,不就得了,不见得他天天会来端俺的牌子。最终,人未回,钱未捐。据说在台湾,他是个专搞海运的大老板。当然啰,后来桐梓学校也建成了,也还不差,靠的是众人的力量!
桐梓坪人,不管在乡、出外,身上都带了侠义、豪爽、大气的特质。有个占姓人氏在长沙工作,坪里有人到长沙看病治病,没有不受益于他夫妇俩无私帮忙的。联系医院、挂号、找个好大夫、安排床铺,一些蛮棘手的问题,他总能想到办法让问题迎刃而解。他甚至还为病人送汤,为家属送饭,不仅自己做,还带动子女做。病来如山倒。危急情况下的援手,当然让人刻骨铭心。偶尔回到老家坪里,请他吃饭的人必须排队,接老爷般接到家里。定会杀鸡杀鸭,甚至浸狗。忙的人忙得乐呵呵,吃的人反到似有欠疚,毎次都随了礼。
不一样的早市
桐梓坪的早市也有些名气。兴起的时间并不长。在上头的涟滩,下头的良种场、新市老街的早市十分热闹的时候,桐梓坪还无早市。来客了,过节了,过生日了,想打牙祭了,骑单车,或是走路,赶两头的早市。
大约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起先是一块肉砧,再两块,再三块;又加了一些豆腐担子;来了活鸡、活鸭、活魚、豆芽蔬菜;来了卖牛肉的,卖禽兽杂碎的;添了煮粉的、做包子馒头的、炸油货的、卖甜酒的。早市要交易的东西基本齐了,这不就有了早市!
随了早市的日渐红火,两边的商铺也应运而生。小超市有三四家,还有专卖南杂五金的,专卖水管建材的,专卖种子农资的,专搞摩托家电修理的,还有剃头铺、诊所、卫生室、打两手小牌的牌馆、设了几个班级的幼儿园,还有唱歌跳舞看大戏的小广场,小广场的边角安置了好多供人蹬腿、揺身、动头、摆臂、上起下蹲、用来活动身体的器具。当两头的那三个早市完全息冷静静不复存在时,这里早市已然人声鼎沸。这是人气。任何事,任何场地,若人气到了,足了,不愁不圆满,不愁不兴旺。于是,桐梓坪人家,置个三两桌场货,无须出村。邻村人也常来凑热闹,图个近便省事、吃得新鲜。
早市的景象,同坪里其它地方一样,只让人感到平实、安泰、祥和。往往有意想不到的东西。如河圳鱼塘的小虾米、小龙虾、大蚌壳,稻田水沟抓的泥鰍黄鳝、捡的田螺,等等,加上甜酒糟、土鸡蛋、土鸭蛋、土鹅蛋,再加上坪里女人晒的干萝卜、干豆夹、干菜芯,再加上土里出产的甜玉米、黑豆子、红皮薯、香椿叶。若碰得巧,还能在这里买到艾叶糍粑、粟子糍粑、糯米糍粑。这些在坪里人看来普遍平凡的东西,城里人却视若珍奇。因为,诸如此类,最解乡愁!远方的游子,人在天边,心却翔到了这里。想念着家乡一年四季的土货美味,思乡之情如同田野的紫云英,繁盛疯狂地生长,生长得是那般美丽!
呵,我的桐梓坪,我的家!
2020-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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