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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漉漉的薄荷香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株洲日报
肖霜

我开始经常和肖爱珍在一起。

肖爱珍住我隔壁,她很瘦,皮肤很黑,心地善良。然后,她爱笑,像是所有的坚冰都融化开来,如水一般在她的脸上渐渐散开。她常常受妈妈委托照看我,这让我很纠结。常常一个人跑过晒谷场,或坐在梨树温柔的树荫下,或仰躺在早稻田里看天上飞机拉着白白的长线条,让她找不着。她以为我是离开父母伤心得想以“超脱”来掩饰自己的脆弱,就会咧着嘴笑着拿鸡蛋哄我,还递给我小铁锤,让笔都拿不稳的我去砸未开苞的茶籽球。她笑的时候,我可以看到她白色的牙。

如果她看不到我,就会大声唤我的名字,我听见了,就会转身,很大声地喊:“肖爱珍,你在哪啊,你说话啊,让我看看你的牙。”她听到我的喊声,就会咧着嘴巴笑,无与伦比的美丽。

从那以后,我经常兜里揣着鸡蛋,手里握着铁锤,一个人鼓捣着自己的天马行空。只不过,后来改砸蚂蚁了。因为,当时我不认识那些蚂蚁,就好像那些蚂蚁也不认识我。

天上鸟儿天上飞,地上蚂蚁人在追。白天,黑夜,生生不息。

有一年农村流行“淘金”热,村子里的劳动力都要按时出“工分”,中午还可以在村合作社吃小灶。伙食很好,有白面和馒头。每天,肖爱珍都会嘱咐外公多拿些馒头。外公说:“合作社管一碗白面和两个馒头,我吃白面就够了,剩下的馒头,一个留给你,一个留给霜霜。”可是,外公不知道,我就是有办法每次都从肖爱珍那里拿到两个馒头,白白的。我会一边吃一边让小朋友们看。大家都很羡慕我,他们觉得在大年三十之前能吃到馒头简直是个奇迹。

肖爱珍喜欢摆弄花果。她在菜园里种了很多金橘子、葡萄、柿子、四季果……可悲的是,因为我,它们从未熟透过。除了一种植物,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它们有着绿而尖的叶子和长长的茎。确切地说,它有淡淡的,凉凉的味道。每次我搬个小板凳很快乐地坐在它身边闻它叶子的部分,肖爱珍都会说:“它叫薄荷,等它长大了,我拿它泡茶给你喝。”肖爱珍说话很轻,声音里却充满了希望。我仰着头望着她,还想问点什么,却见她的嘴角勾勒出一个弯弯的弧度。那时,我才发现,原来笑的时候是可以没有声音的。

薄荷再发芽的时候,我念书了。中间看望她的次数不多了,但每次去了她都很高兴,会手忙脚乱翻东西给我吃,会翻箱倒柜展示她为我藏下的饼干、水果。“很好吃哦!我知道你喜欢吃徐福记,这些东西集市上没得卖哦。”她翻出来却发现,有些水果都坏掉了。她一跺脚,很惋惜地嘀咕:“怎么这么快就坏了,没放多久啊,最多一个月……”我的心一颤,才知道原来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来看过她。有泪,就那么一点点漫上我的眼,又一点点逼回去了。

再后来,我离开家乡。看望她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只能打电话给她,打很久。寒假的时候,我会去看望她。她依旧会翻箱倒柜,兴致勃勃地展示她为我藏下的水果、饼干。当然,也依旧会有坏了的水果。寒暄过后,肖爱珍咧了嘴笑着说:“冷不冷哦!我泡杯茶给你喝。”她边笑边说,我边看边笑。我知道,那是薄荷。

后来肖爱珍摔倒了,2017年春节的一个下午,因为帮忙准备团圆饭。医生说是粉碎性骨折……我握着一杯自己冲泡的薄荷茶,坐在11摄氏度的大气压下。水很烫,我的手心火辣辣地疼,可是我不想放开。我痛楚地想知道:是不是只要这样一直紧握着它,就能握住“薄荷香”,那悠悠满满的梦。

是的,肖爱珍是我外婆,把我从小带大的外婆,小学教师,很瘦,皮肤很黑,心地善良,然后,她爱笑,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她笑的时候是可以没有声音的……

2019-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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