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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水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株洲日报
太阳从东边山上露出头,红红的脸像刚从染缸里染过。晨露沾在细小的草叶上,闪着透明的红光;月牙儿待在西边,舍不得离开;丝线一般的阳光穿过树隙,光芒四射,这光芒也照到了泉伯的身上。泉伯起得早,早饭前先在田边转一圈。吃过早饭,当阳光照到院前的樟树尖儿的时候,泉伯起身,给孩子们交代了几句,披上一条白色的擦汗毛巾,来到堂屋,从堆放农具的地方熟练地重新拎起锄头,戴上草帽,出门时把锄头扛到肩上,看了看天色,径直朝上屋边的田埂走去。

这样的工作已成为泉伯每天的重复。田地如梯,一层层往上,低洼处水多,高处的田却常常无水。洪涝时,如果不看好水,高处的水往低处流,低处就变成了一片海洋。看水,就是要均衡各处的水,让水田旱涝保收;看好塘里的水,保证塘里四季有充足的水可供灌溉。这样,才能确保稻田粮食的丰收,才能维系队里人的幸福生活。看水,也就成了队里必不可少的一项重要工作。泉伯自打接了这个任务,就再也没有换过工作。

泉伯这一看就是十多年。

泉伯扛着一把锄头,经过我家门前。有时,会来我家坐一坐。父亲在家,便会搬条凳子,跟他坐在大门外边的阶基上,唠嗑。东家长西家短,唠得最多的还是水。父亲是队长,泉伯一来基本成了汇报工作。哪丘田的水多了,哪丘田的水少了,刚长出的秧苗田里该放多少水,待熟的稻田里还有多少水,都在泉伯的心里装着,他只要一看便都知道。

夏天中午,阳光晒得草儿打蔫,鸟儿恋巢,人们都回家歇息去了,泉伯因根叔的那块地势高的稻田水没有放够而不能回去,根叔动用了人力水转翻车,将水转翻上田。初夏的稻禾正长身体,像吸水机器,放的那点水不到两天就没了。一顶草帽,两个人,一辆水翻车,成了中午时分特别的风景。两个人轮流上阵,将水翻车摇得“咔咔”直叫唤,水沿着翻车的页片一片片推上去,“哗哗”地倾进稻田里。泉伯用毛巾将汗水擦了一回又一回,一直守到整丘田的水放够了,将放水的闸口用泥堵住,才放心地回家。

泉伯的工作时间不固定,但相对自由,不像其他工作,譬如打谷、担粪、种花生、摘棉花,铃声一响,就得按时出工。泉伯则不一定,可早可迟。看水累了,就近找户人家休息。一个队相当于一个大家庭,队里的人就像一家人一样,走进哪家,哪家都敞开大门迎接,笑眯眯地奉上自家采摘烤制的绿茶,女主人有时还会拿出家里的自酿自做的酒食,譬如谷酒、酸刀豆、山枣饼、花生之类来招待。然后掇条椅子坐在他对面,陪他天南海北地扯。泉伯茶喝完了,戴上草帽,扛上锄头,道声谢继续去看水。

山村里没有大河,所有的水源都靠天落。除了灌溉,蓄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最怕遇到干旱,无水可放。因此,下大雨时,也是泉伯最忙时。塘里的水,田里的水他都要看,上游田里的水多了,他得挖开涵洞放水,每一个水道闸口他都要去看,有的本来被泥巴塞得好好的闸口被大水冲开了,他要马上加塞。这时候的他,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蓑衣肩上一把锄头,脖子上围着一条白毛巾,脚步匆匆。等到一切都做好了,他顺便来我家,我还能看到他脸上的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泉伯见到父亲,却是一脸的笑,步伐充满了力量,走起路来轻快,好像疲惫与他无关,隔得远远地,一句话抛了过来:嗨,都搞好了!

泉伯比父亲年长十多岁,长得魁梧,平时话语不多,也许是看水的缘故,或是家庭的缘故,走起路来比一般人都快。泉伯养了七个子女,伯婶因过度操劳,在最小的儿子不到一岁便撇下一家老小走了。泉伯没有再娶,队里考虑到他家的特殊,看水相对比较自由,这个工作就派给了他。泉伯很感激,但他不会说,他只会用行动用扎实的工作来回报。把水看好,是他最大的愿望。

路边的野花一年四季都开着,红的黄的紫的晃着过路人的眼睛。春天时莳田泡通红地挂在野花边,夏秋时节田里的稻谷黄了,在田里招手,塘里的水清亮得泛着白光,夕阳的余晖照过来,将村庄打扮得五彩缤纷。村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守候着朴实的村里人和归来的游子。泉伯做着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并努力把它做好。一个人看似不重要,却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干着他们该干的事,就像一枚螺钉,虽小却不可或缺。事干好了,一切就都好了。

村庄是大家的村庄,村庄有水就有灵气。以前,每个队里都会派一个人看水,泉伯只是其中很普通的一员,他每天行走在村庄,成为一个村庄的守护者。正是因为许许多多像他们这样的劳动者,村庄才活在时光里,平稳安好。

2019-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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