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令七十二候集解》：“立，建始也；冬，终也，万物收藏也！”春耕，夏长，秋实，冬藏。立冬，即表示冬季开始，秋季作物全部收晒完毕，收藏入库，生灵们也蛰伏于地下，准备冬眠，归避寒冷。

11月8日就要立冬了。然而，在我们南方，立冬时节并无冬意。季节的步子总是那样慢腾腾，悠悠然，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场风，落叶纷飞，满目萧索，几日天朗气清，阳光又有了夏的灼热；一场雨，摧枯拉朽，万木凋零，几天云淡风轻，万物重回了勃勃生机。到了立冬时节，草木依旧凋得慢，空气依旧来得润，天的颜色还是显得淡，有些花儿还在这时二度开放，宛若阳春三月，果真是“十月江南天气好，可怜冬景似春华”。

立冬，是进入寒冬季节的第一天。如果这天天气晴好，预示着这个冬天将阳光充裕，天气暖和。家乡有句谚语：“立冬晴（qiang），窑匠讨到皮匠的娘；立冬雨，皮匠讨到窑匠的女。”意思是，天晴，窑匠的生意好，皮匠生意差，窑匠就讨到皮匠的娘。天雨，则反之，皮匠讨到窑匠的女。谚语的智慧与诙谐，让人忍俊不禁。

这只是针对小手工艺者而言，庄稼人还是喜欢天晴。“立冬落雨会烂冬，吃得柴尽米粮空。”晴好的天气，是给农民朋友们最好的福利，晒谷子、摘茶籽、摘脐橙、收大豆、挖红薯……这个时节，家家户户的地板上都有一堆红薯，土里疙瘩的，够吃一个冬天了。箩筐里的柚子和椪柑，黄澄澄的带着丰收的喜庆。土地的确是人类最诚实的朋友，用心了，必定有回报。

“十月小阳春，立冬暖洋洋。”阳光从碧蓝的天空中肆无忌惮地倾斜下来，在万物间簌簌地流淌。微风习习，无数水晶般的光点在树叶间、草丛里微微地颤动。鸟鸣幽微，三两只落在地上，不安地“叽叽”几声，从树上飞到地下，又从地下飞到另一棵树上。

田野里变得广袤而空旷，收割后的稻梗参参差差，有的根部又长出了水稻青苗，一片绿油油的。阳光下的田野，像操劳半生的农夫，朴实憨厚中有着安详和满足。瓜棚架上，丝瓜藤、南瓜藤和苦瓜藤已日渐枯萎，叶儿显出斑驳和沧桑，唯有那花儿，从夏末到初冬，依旧黄灿灿，明艳艳，还在对过去的季节恋恋不舍的怀想。曾经的繁华已如过眼烟云，但那向上擎举的昂然、斜倚的柔媚、匍匐的姿态，依稀可见当年风情——每一种景物背后，都是有丰厚底蕴的。

小阳春的光阴，总是带有沉思、怀想的意味。

立冬，家乡有包饺子的风俗，“立冬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饺子”，就是交子之时。立冬和大年三十都是新旧交接的时候，所以要吃饺子。饺子花样众多，但以白菜饺子最为香鲜。百菜唯有白菜美，白菜嫩薄、滑腻、沁甜，以瘦肉调制。一碗白菜饺子下肚，身体都是暖暖的，应了这句俗语“立冬补冬，补嘴空”。

立冬，也是酿冬酒、熏腊肉的最佳时节。乡人用上等的糯米蒸煮熟，摊开自然凉，搅拌自制的酒药，封酝发酵而成。这种冬酒，度数不高，性温和，口感甜，老少咸宜。乡里人家，几乎家家必备，以酒当茶待客。

静谧的午后，炒个豆角或萝卜缨子，邀上三五人呆在房前坪里喝上几口，也是很美好的事。这个时节的豆角，饱尝阳光，籽粒鼓胀，炒熟吃香味醇厚；萝卜樱子先用开水焯一下，去掉苦味，再切碎加油炒着吃，清爽甜润又清凉败火。阳光温暖地笼着万物，头发、额头、脸庞和背脊，像被母亲的手抚摸过一样，温暖又舒适，四处散发着熟苹果微醺的气息。

阳光下的一切，都是如此欢快温暖美好。

立冬后，这种小阳春的天气还会延续个把月，像一场漫长的告别，等红叶落尽，一切删繁就简后，天地间才有了冬的气象，那又是另一种美好和广阔自由的安静之所。

2019-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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