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湖南醴陵石亭镇的塘山口村,一个多年前号角激鸣,红旗漫舞,而今归于宁静与祥和的地方。我从喧嚣的街市惴惴而来,希图寻觅些许崛起于眼前村落的张子意的英雄遗迹。
张子意的姓名,眼下已为许多人所生疏,却是中共最早践行初心的骁将之一,也是红军军史上永恒闪烁的星座。他担任过红八军、红六军团、红二方面军的政治部主任,与萧克、王震、贺龙、任弼时、李达有过多年同一口锅吃饭的战斗情谊。时任政治部宣传部部长的张平化,是他的直接部下之一;同从醴陵出去的红军将领杨得志、耿飚、宋时轮,其时尚无他的职级。1949年10月开国后,张子意命途多舛,却也长期出任中宣部副部长,最后在中纪委常委和全国政协常委的任上驾鹤归去。
泱泱渌水见证了张子意磨炼成钢的印痕:少年时灯下苦读,考上长沙长郡中学,与任弼时、李富春、陈赓和萧劲光等英杰们是前后校友;毕业后回醴陵,依旧书生意气,每每挺于潮头喑呜叱咤,激荡风云;担任过醴陵农民协会委员长、农军第一路指挥、工农革命军第一团副团长,率部战长沙,取醴陵。多年后,我徘徊于牛筋草、马齿苋、荠菜与蒺藜细密遮蔽的渌水堤岸,似乎依旧能听见当年年关暴动的鼓角和他急促号令的声响;而脚下肃穆的江水,或许也依旧隐匿着他疾步如飞的身影。
遗憾的是,我搜寻多时,最终得知张子意在塘山口村已无祖居,早被当年国民党的民团报复而毁坏,踪迹无存。他一生无子女,也就无直系后裔留在村里。不过,他的亲兄弟张子西虽在1929年随红军队伍攻打江西吉安县城时牺牲,却有后代传了下来,一直生活在乡间的张宗放便是侄孙之一,且与他往来最多。张子意辞世前,这位侄孙还去北京的病榻前照顾了一年,是最为亲近的后人。
野芳侵逼的一间屋檐下,和我聊起这位北京的爷爷,年逾古稀的张宗放仍然感佩不已:“他是一个纯粹的共产党人,一生想的是党的事业,从来没有为家人和我们这些后人考虑过丁点私事。他时常告诫我们,要清清白白做人,不要向组织伸手,这也是他留给我们的家风。”
闲聊间,张宗放回忆说,张子意曾被考虑出任中宣部长,但他坚决推辞、谦让,后来一度担任常务副部长,他不久又让了出来。
1981年5月,张子意病危之际,将补发给自己的“文革”中被错误关押期间的两万元工资,决然上缴,作了一笔特别党费。其时,张宗放就在他身边日夜服侍,而且家在醴陵乡下,日子并不宽裕。而张宗放的嫡爷爷张子西烈士,就是因为受张子意的影响与动员,前往江西参加红军,最后血染疆场的。
药味漫腾的病榻前,组织上曾派人去看望张子意,寒暄后,问他还有什么要求没有,需不需要组织出面帮忙?如果他当时稍有一点私情,长期照顾自己的侄孙张宗放,便可能马上有一个不错的前程,至少不会有后来继续在乡下种田的日子。但他神色坚毅,一口回绝:“没有了!”
来人走后,张子意撑着病体,向张宗放做了解释,最后说:“我是一个普通的共产党员,我是一个有错误的共产党员,我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
“我从来不怨恨爷爷,自食其力挺好的”,张宗放低着头,盯着脚边的一棵野草,幽幽说,“我两位爷爷,一个为解放事业战死;一个身居高位,清白一生,都是我永远的骄傲!”
我肃然点着头。方志敏曾说:“清贫、洁白、朴素的生活,正是我们战胜许多困难的地方。”我想,张子意正是这样一位清贫、洁白与朴素的共产党人,无怪乎王震后来代表组织说,张子意“是坚持党的优良传统和作风、严守党的纪律的模范”。
门前的渌水悠悠而淌,涛声轻叩着墙壁,也像她滋养的奇儿张子意一样,久久叩击着我的心灵……
2019-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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