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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席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株洲日报
王亚

儿时最喜过岁末,各家喜事扎堆了办,天寒尤甚,多了喜丧,便可以常去吃酒。我家乡赴宴叫“吃酒”。

我常得酒吃,缘于祖父。无论近邻远亲,各家置席总须延请祖父,他德高望重,字也好。操办的主家若遇龃龉,也只需祖父说和几句便休。

每每席前,他就端坐一隅,写几副对子或挽联,让人张挂了便罢。我则随在一旁打下手。待祖父裁了纸,告诉我是几字联,我就替他折出几个米字格。又倒墨汁。乡人买的墨汁奇臭,若掉一滴在手上,洗去犹有余臭。乡人自然也没有砚台,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盛了墨,往八仙桌上一扔便是。祖父写一个字,我就拈了纸拖一截儿出来,又写一个,又拖一截儿。写完上联,仍旧是我执了两端,摆在角落地上。待写完墨干,自然有人拿去门上贴了。就可以安心吃酒了。

乡人办喜事是大事,前后总得三四天。搭棚子、砌炉灶、架案板,借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杀猪劏鸡酿豆腐炸丸子……厨子、传菜,主力都是男人们,女人们都咋咋呼呼在一堆洗菜切菜摆碗洗碗,孩子们且笑且闹且追且打。唯我跟着祖父来得早,才能得见这些好玩有趣的。

早年间,炉灶都拿黄泥垒就,晾两日就干了,大块生碳往里扔,火呼呼生起旺旺地烧一通,灶就干透了。大铁锅支上,大铲子架上,先把一簸箕切好的大块肥肉呼噜噜都控进去,敛一些火势,任它们在里边待着,“嗞溜溜”作响。猪油炼好拿大砂钵盛了,案板上备着,炒青菜最好。

备菜时,最香的两样菜是炖蹄膀和鸡。卷了袖子叼根烟的厨子左右各一眼灶,一口锅炖肉,一口锅炖鸡。他自跟一旁的妇人打趣扯皮,隔一阵拿大铲子往锅沿揸进去搂一圈,以防肉粘锅烧煳。这便开始香了,蹄膀香稠,鸡香绵长,交缠着飘远,能穿过一个厅屋飘到另一个厅屋去。邻家的孩子蹿来,炉灶边守个把小时,能得蹄膀上掉下来的一小块肉,拈了就往嘴里搁,口里边囫囵嚼着边“嚯嚯”呼气,仿佛呼了气就不烫嘴了。鸡腿是不能掰的,哪个做喜酒的主家都不愿意一碗整鸡缺了胳膊少了腿。

“上菜!”厨师一声喊,一坪里坐着的大人孩子都巴巴望过来。上菜的小哥或满叔往往好嘚瑟,一只手高高擎起木质托盘,在人群席间轻巧穿梭,到桌前又一只手拎了轻松一搁。那脸上还一副轻巧的笑,显得托盘里六大碗轻如一羽。席上也总坐着年轻姑娘小媳妇,或瞟一眼掩嘴笑了,也有放肆些的媳妇子,揪了小哥要摸摸臂上肌肉。孩子自然只关注托盘中大碗,看何时抵达眼前。

席面的第一碗,我们叫“头碗”,就是大杂烩汤,无非蛋卷肉丸鹌鹑蛋火腿肠肉片种种一锅烩了。祖父年迈牙口不好,最好头碗,我不喜欢,觉得软烂不堪无甚滋味。酸萝卜肚片和蹄膀才是席上热门。常吃席的人会知道,第几碗上肚片,哪一碗后是蹄膀。鱼是席上的压轴,到了上鱼的时候,就得算酒席进入尾声了。不好素食的人待得吃几筷子鱼之后,不等后面的甜汤和蔬菜端上来,便已离席而去。甜汤有苹果粒醪糟小汤圆,孩子们往往爱煞,吃完甜汤,妇人们带着他们也走了。男人们自然是在的,喝酒划拳侃大山。哪怕主家安排人来收碗筷倒厨余,他们还“六个六七个巧”吼得半个村子都听得见。都是旧话。

祖父渐渐更老了,无法提笔写字,便许多年没去乡里吃酒。那年,祖父殁了,我家成了主家,“兵荒马乱”哪里还有心吃喝。

前两年,几个朋友聊起乡里酒席,勾起馋虫。其中一位的表妹恰巧结婚,就驱车近200公里,往茶陵乡下去了。我们坚持随了礼金,海吃了三天。

茶陵便是李东阳“茶陵诗派”的茶陵,谭延闿也是此地人士。世人知谭延闿为军政要员和书法家,殊不知他还是组庵湘菜创始人。如此,可知茶陵菜的渊源。

2019-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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