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达酒仙湖时，已经是深夜，亚敏早就在宾馆大厅里等候。没有寒暄，也没有客套，她知道我的来意，也知道我还没吃晚饭，直接带我到了酒仙湖边的农家土菜馆。山村的夜晚本就恬静，何况这里是攸县东北部的山冲，位于罗霄山脉下面的山旮旯里。再加上刚被初夏的毛毛细雨洗涤过，酒仙湖的夜晚静得有些神秘。

菜上桌了，用白色的农家瓷碗盛着，可能是酒埠江瓷厂产于上世纪70年代的产品。瓷碗里的东西，乍看有些像银耳，仔细一看，原来是豆浆花。纯白色的，原生的生黄豆气味，闻一下口水都有了。闻名全国的攸县香干，其雏体便是豆浆花，可以说豆浆花的香味、纯度，直接决定攸县香干的质量好坏。

豆浆花的香和纯是有讲究的，水和黄豆是它的关键。豆子必须是山村田埂上或者油桐树间种的，山坡上生产的；水质必须是天然矿泉水。酒仙湖是油桐环抱的湖；酒仙水来自攸河上游的酒埠江，汇入了禹王洞的天然矿泉水。皮佳洞过滤的阴河水和柏市的温泉水，这些水含有有益于人体健康的矿物质和微量元素。这些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造就了酒仙湖的豆浆花独一无二的清纯和郁香。

其实我一点也不饿，只想细细地品味豆浆花，像是品味西湖龙井一样地品味着。我忍不住开口：“那独特的香气，来自眼前的豆浆花香么？”“吃花就吃花，哪来那多话。”夜深了，亚敏该走了，她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远远传来了她嗔怪的声音：“叫你来看五月飞雪的，你好好看就是，何必问那么多？”

五月飞雪？多么好听的名字，莫非这香气来自五月飞雪？我难以入眠，干脆打开窗户透透气。宾馆居高临下，站在窗前往外看，大坝、湖水、攸女塑像、人民英雄纪念碑，在朦胧的灯光下，都依稀可以看得到。有时候越是有疑问就越想去弄懂，越想弄懂就越睡不着。我干脆出了宾馆，向大坝走去，决意弄明白独特的香气从何处来。

早在孩提年代，我就听父亲讲过大坝的故事。上世纪50年代还没有机械作业，石头、泥土等所有筑坝的材料，全靠人工肩扛手提搬来。那么大的工程，用人工建造，个中情景，当年的我是想象不出来的。

人民英雄纪念碑矗立于大坝右侧的山坡上，碑上镌刻着一串串名字，两边摆满了鲜花，被雨水浸过的映山红，挂在枝头格外醒目，令人流连。纪念碑的里侧傍湖水而建，虽然灯光暗淡，看不到湖的远处，近域的水面依然清晰可见。村民告诉我，每当深夜之时，湖水里有一种白色的鱼会成群结队浮上水面。鱼很小，长条，白如细玉。它们围成圈圈旋转，直至旋转成巨大的花朵，中间宛若花蕊，边缘形成许多洁白的花瓣。鱼花是腥还是香呢？

纪念碑对面是攸女塑像，屹立在湖边，汉白玉般的雕塑，在夜色中有种朦胧美，她的眼睛是夜的精灵，她的身子如西施般窈窕，她的神态比嫦娥不差毫分，她是攸县女人的化身。

回到宾馆，这一夜我睡在香气之中。

翌日，是个艳阳天。站在坝上展眼望去，我惊诧不已，是下雪了吗？白白的天空，白白的大地，白白的油桐枝，落着白白的油桐花。直到将所有的山，所有的水没进油桐花里，将所有的沟壑填平，用白色将天和地连接在一起。

这就是油桐花，攸县人民培养的花！

勤劳而又浪漫的攸县人给油桐花取了个美丽的名字——五月飞雪。走在林荫小径上，脚步踩到哪里，哪里的油桐花便纷纷散开，让人真以为在踏雪。洁白无瑕，沁人心脾的“雪花”在轻风中摇曳，在阳光下飞舞，让人无法不陶醉其中。“吾有西山桐，桐盛茂其花。香心自蝶恋，缥缈带无涯。白者含秀色，粲如凝瑶华。紫者吐芳英，烂若舒朝霞。”北宋诗人陈翥写实了油桐花的绵绵情结。

我终于明白酒仙湖的香气来自何处了。

2021-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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