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春风春雨，大山绿得流油，“咯咯喔！咯咯喔！”山鸡叫春声，长一声短一声，叫得人心痒。迷蒙中走来一前一后两个人。走前面的儿子脚步匆匆，像有急事。走后的老爹蹑手蹑脚，悄然跟踪。

儿子昨天才从里面出来，今天就一大早出门，去干啥？未必是去见那人？老爹一直怀疑儿子变样，定有人背后撺掇。今天非揪出那人不可，权且让这不肖子当回迷鸡。老爹眉头紧锁。

事情全因迷鸡而起，这种古老的捕猎方法，于老爹而不屑。真正的猎人是不用迷鸡的，靠的是精准的枪法、敏捷的身手。老爹只是年节时偶尔打只山鸡打打牙祭，用不着那样煞费苦心。

曾几何时山鸡成为城里人的最爱，滋阴补肾活血大补。一拨拨的贩子来山里高价收购，望着别人数钱儿子手痒。山鸡是个灵雀儿，凭儿子那身手想都别想。儿子心眼活想赚松泛钱，便打起了迷鸡的主意。

儿子设法捉来窝山鸡，细心饲养，择其中羽毛艳丽、叫声嘹亮的调教成迷鸡，放置山林间引诱同类。发情的山鸡犯傻，听到迷鸡叫，扑棱着翅膀寻声而来。儿子拎着迷鸡出门，每次总能猎到好几只山鸡，收益颇丰，整张脸兴奋得如鸡冠样红。

春天是山鸡繁殖的季节，大肆捕猎无异于灭种。这种断子绝孙的事，老爹岂能不管？行有行规，道有道义，没啥好说的。趁儿子不在，做了他的主。老爹打开鸡笼，将迷鸡统统放归山林，看你还能咋样？

没了迷鸡，父子俩大吵一场。儿子说：“我一没偷二没抢，碍你哪根筋？你管得了我，还能管得了别人？”老爹当了十多年的村干部，刚卸任，气得他火蹿心头，第一次动粗打了儿子。儿子铁青张脸再不吭声，冲进冲出理都不理老爹。打那起，父子俩形同陌路，互不搭腔。

不久，儿子便从山外弄回个四四方方的黑匣子，随时别在腰上。只要电量足够，黑匣子里经久不息地发出“咯咯喔！咯咯喔！”的叫声。一不要喂养，二不怕惊吓，比迷鸡还迷鸡。

儿子首开先河，旁人纷纷效尤，一时间大山里四处都是这种虚假的鸡叫声。幸亏后来禁枪禁猎，一场更大的杀戮才被制止。

儿子接二连三地鬼迷心窍，扳笋容易扳竹子难，崽大不由爹，一时半会怎能扳正？只怪老伴走得早，从小看得重，让自己拖拉给惯坏了，老爹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儿子消停段时间后，在废弃的村小学里开了家体验型的专吃野山鸡的农家乐。反正城里人又分不清是人工饲养的还是野生的，黄焖清炖是食客们的刚性需求，开张不久生意很是火红。窥觑着迎进送出的食客，点着每天的进项，躲在儿子背后那人肯定偷偷乐开了花。

儿子背后那人老爹从未见过，但总觉得那人就站在儿子身后，仔细一瞧，却又无影无踪，要有“天眼”就好了。

儿子离开家，吃住在店里。老爹心软嘴硬，口里说：“滚，给老子滚得越远越好，省得老子眼不见心不烦！”心里却又不舍，总不能去请他回来吧？儿子不听话，老爹压力大，摊上这不孝子心苦哇！

儿子恨心重，走后再没回来。“你不回来，你以为老子就不能去看你？做长辈的还能与晚辈计较？”背着儿子老爹悄悄摸过去一瞧，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儿子为了招揽生意与周边店竞争，竟然又打起了迷鸡的主意。

偌大个操场用张围网圈养了十几只山鸡，旁边支两架竹弩，小黑板上清清楚楚写道：吉星高照，李广再现。交100元射3箭，射中一箭者，山鸡免费，回馈1000元，祝君好运爽歪歪！这还得了！老爹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与后怕。老来总不能去送牢饭吧！儿子背后那人仿佛正在朝他窃笑。再不能姑息，任其胡作非为！老爹咬咬牙，想着要赶紧去派出所报案才好。

老爹跟在儿子身后，一直跟到了县城。儿子灰头土脸的，一路上没见与谁会面打招呼寒暄，捕风捉影也未见那人踪影。儿子径直一头扎进了新华书店。老爹蹲在书店外，看他到底干啥？眼瞅着儿子挑了一大摞书，看来这几天的拘留没白蹲，这小子终于有所回心转意了？晓得看书。现在不是讲科学种植、科学养殖嘛，未必儿子打算今后在这方面下工夫？老爹放下心来。“看来这迷鸡到此为止！”老爹咧了咧嘴，算是勉强一笑。

老爹没看到儿子挑的并非什么种植养殖的书，而是清一色的法律书籍。儿子想：若把金额降到50元与500元，是不是就不要拘留了？

那人究竟是谁？这下你该清楚了吧！

2018-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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