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头这口井是我们南街人的生命之源,既神圣又神秘,更神奇。在没有自来水的年头,南门街上,上百号人的吃喝洗刷,全靠它!儿时在我心里的认知是,没有井我们就没有命,还有只要老了人(老人仙逝)必须得去井边请水,焚香、放炮、烧纸、磕头,再请水(打水回家抹尸)……一切缘于这口井,感觉很神圣!
它的神秘凸显在,清晨无论多少人家打水回家,看着井水快见底了,带浊了,可不到晌午,水面就又回到了原点,大概与地面落差两米多。
井的神奇就是在我的记忆中,这口井里没有淹死过人,不是没人落井,而是当人们不小心掉下去后,人不会下沉,当事人在事后都说好像有人托着。
我家有两口大水缸,能盛十五六担水。有大、中、小号,三担木水桶,匹配三根扁担钩,一早,缸和桶都得盛满水,否则当家的奶奶就会叫,生怕一天的水不够用。也难怪,家里五姊妹,加上爷爷、奶奶、老爷爷、老奶奶、妈妈(父亲在郴州工作)四代同堂十口之家,一天再省,也要六七担水用。久之,我们都会自觉地去井里挑满屋里能盛水的缸和桶。
水缸是每个星期必须要清洗一次的,否则有很多滑溜溜的污垢,此作,我们称之为“洗缸垅”,已然成了很多人家里的常规。
每天,我家三担水桶会齐上阵。清晨五点,天还没咋亮,我和大弟弟就会被我奶奶掀了被子,喊醒去挑水,每次我们睡意朦胧,挑着水桶摇摇晃晃走到井边时,妈妈早已挑了几担水了,她宁可自己多担些,也想让我们多睡会儿觉。见到我们立马把自己桶里的水倒满到我们的桶里,她再去井里扯水。我很乐意。我从小挑食,身形单薄,力不从心,最怕扯水!从井里扯水,既要有技巧,又要有力量。先左脚踩实在井沿,成弓状步,把系有绳索的桶子,放到离水面约尺把高的时候,右手将绳索轻晃一下,桶子便会轻盈地翻半个跟斗落入水中,再拉紧绳索顺着水势一提,一放,井水自然溢满了水桶,这时得赶紧左手肘紧贴左大腿,右手往上提拉着桶,左手接着绳子,一桶水的压力便自然落到了手和大腿上,就这样一下一下把水桶扯上来。太吃力了。可也感谢这扯水,天长日久,让我的手臂练出了肌肉,下放当知青,揪扁担,男生也揪不过我。
最掀高潮的时候就是每年的洗井!多由家住井边的李秀发发起,此人侠肝义胆,豪情满怀。因有一只眼睛瞎了,他也不在意别人喊他“瞎子”。参与者多有西坨、大巴两兄弟,还有西生、富贵等人。一般选择傍晚时分,很多人围观,颇有气氛。劳动者激情,观看者来神。只听李秀发一声,“哦嚯”!三人一组,开始用大桶扯水,不用站桩,两手悬空一拉丈把长,三扯到岸,旋即有人接桶,倒了水,车轮战术很快见到了井底,这时候,有自告奋勇者,动作敏捷,手脚并用,踩住井里的麻石缝隙,慢慢往井下去,有十几米深,到底后先捡了一些桶箍和粗物,吊上井后,大声吆喝,哪家的?拿回去!这时候早有失者候着,快步上前把自己掉的桶箍和物件拽在手里,人并不想离开而继续观看,井里人用厚瓷碗挖掉淤泥,基本清干净井底,再上井,快上到地面,只见十几双手同时用力拽着他,喊着:“难为你,吃了亏!”没有任何报酬,没有任何强迫,没有任何想法,只为了南街人拥有这一汪清澈的井水!这种民风何等淳朴!
井边住着一位寡居的刘奶奶,大家简称她刘奶,肤色白净,着装熨帖,待人和蔼。经常在大门口摆放着一些竹靠背椅子,街坊邻居得空,会去坐坐。她常常端水递茶,很讲礼节,因此很受尊重。城南小学每次放学,总有那么些孩子会到井边探头探脑,刘奶就会大声喊道:“不要去看呐。”她成了井边的守护神。下雨天她都会从家里探出头来观看,有无聊的孩子一到了井边,她就会把他们喊回去。我只要回想过去那口井的画面,便自然就有刘奶的身影!
今年我回家了,又去看了一次那口井,以解乡愁!
2018-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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