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山里的土路边，只见长着锋利锯齿的芦茅，带着密集而坚硬尖刺的荆棘，结成联盟阻止人们上山。要上山去捡板栗，必须突破这道封锁线！这么难走，还给我惊喜？

此时，她们两个用随手捡的木棍，劈开一条茅草路。我们猫着腰从荆棘下面钻过去了，不小心身上沾满了鬼针草，我们这一带俗称“虱婆子草”，倒刺钩进衣服里，根本拍打不下来，要用手一个一个去剥落才管用，还有一股刺鼻的气味。没有捡到板栗，大山先给了一个下马威！

这时才发现，里面的杂草被踩得东倒西歪，有人早已从另外的方向来过这里了。揪着野草，攀着竹条，且滑且行，不过二三十米，就到了几棵板栗树下。

兰兰眼尖，马上捡到了一颗板栗，笑嘻嘻的，我也捡到了一颗，妹妹半天都没有捡到，却有些不屑。

板栗树长在近九十度的山岩上，兰兰施展猿猴功夫，揪山藤，抓树枝，攀爬到了上面，妹妹往旁边去了，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捡。

我像工兵探地雷一样，用木棍开路，地毯式向前搜索，木棍所到之处，目光紧随，切不敢有半点懈怠。看似毫无迹象的枯枝旁，树叶下，野草边，有时一颗板栗滚了出来，泛着黑金的光泽，饱满得要胀裂一般，这种板栗从树上掉下来不会超过三天，水分足，微甜。有时一颗或两三颗色泽暗淡，外壳略紧缩的板栗，躲在草丛里，那是三天以上的。这种板栗只需轻咬，外壳和板栗肉立马分离，栗肉外面的那层毛茸茸的薄衣，只要用手指轻轻一捻，就脱落了。最好吃的就是这种，嚼一下，甜到嘴里，再嚼一下，甜到心里。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也捡了十多颗。我想，要是有个板栗探测器就好，感应到板栗，红光闪烁，那就让板栗藏无所藏，逃无所逃。

突然，从远处传来兰兰微弱而急促的喊声:“哎呀，哎呀，快来呀！”

我的第一反应是，兰兰可能出事了：摔伤了？遇到野猪了？这里的山岭，有的如用巨大的斧头砍削一般，悬崖有三层楼高，动作利索的山里人也曾在这里摔伤过。为了获得阳光和雨露，占有自己的一席生存之地，树都鼓足了劲头向上伸展，在这秋日的下午，还有太阳，这片树林里竟然如暗淡的黄昏。就是这样的下午，这样的树林，这个山冲里，前段时间，有人被野猪咬伤。

我和妹妹同时向上爬，到了山顶，根本不见兰兰的踪影。我们大声喊叫，才发现，兰兰在下面的半山腰了，难怪刚才声音这么小。

因为担心和急切，我们几乎是从柴草中滑下去的，那里正好有一块平地。兰兰嬉皮笑脸地站在我们面前，手里举着一袋板栗，至少有五斤！

这时，我才发现，我一抬脚，脚下有板栗！板栗或一两颗慵懒地躺在那里，或十几颗抱团挤在一个窝里！随手一翻，板栗随之从树叶杂草里翻滚出来！

不一会，我们带的三个塑料袋都装满了，但地上看得见的板栗还有一层！妹妹很有经验，叫兰兰到附近扯了棕树叶，我们三个都把上衣脱下，把拉链拉好，用棕叶把领口和袖子扎紧。我们把袋子里的板栗倒在上衣里，每丢进去一颗板栗，就丢进去一次快乐。其实，现在想吃板栗，那是最平常的一件事，到山里来捡板栗，大多数人是好玩，不是真的想捡到多少板栗。今天能有这意外的战果，当然是高兴爆棚！

当我们都把第四袋板栗倒进上衣时，这个战场也让我们打扫完了。两个多小时，开始时板栗让我们俯首称臣，最后我们让板栗服服帖帖。上衣做的板栗包里，每个都有二十多斤！我突然想起王安石的文字，“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今天捡板栗，何尝不是如此！

2020-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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