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二十年前，我在乡下办点，住在一农户家。农户家的大黑狗产下了一窝狗宝宝，有七、八只，毛发一色黑。满月后，我从中挑选了一只个头稍大的带回家，取名“黑虎”，悉心喂养。“黑虎”胃口好，食量大，一餐能呷下一大钵饭。不到两个月，“黑虎”就长成了一个二三十斤重的大小伙。它趴在地上时，双耳竖立，两眼直视前方，炯炯有神，透着一股杀气；奔跑起来时，好似一股黑旋风，虎虎生威。

“黑虎”很敬业，看家护院，尽职尽责。在家“值班”时，从未出现过半点闪失。邻居屋里屡遭贼手，我家却风平浪静，夜不闭户。我很感激“黑虎”的付出。每天下班回家，总要带点肉骨头鱼骨头或剩饭剩菜犒劳它。在它享受美餐时，我常常会陪伴一旁，一边招呼“黑虎”慢点吃，别噎着，一边用手拍拍它的背，摸摸它的肚皮。“黑虎”也很通人性。用完餐后，它用舌头舔舔两边的胡须，整理干净后，再用舌头吻吻我的脚，用身子磨蹭我的腿，似乎在说“谢谢你给我的美食”，然后一溜烟跑到后院，执行它的任务去了。

“黑虎”的生活是宁静的，幸福的。然而不久，这种宁静和幸福被打破。我因调到离家几十里的单位工作，中午回不了家。老婆也时常加班加点，早出晚归，无暇顾及“黑虎”的一日三餐。每天早上出门时，便将“黑虎”的食物和水放在它的窝前。起初一段时间，“黑虎”好像还能适应，没出过什么状况。一个月后，就有人上门投诉，说“黑虎”偷吃了他们的鸡。证据确凿。无奈，我赔了人家的鸡钱后，又用棍棒教训了“黑虎”。“黑虎”收敛了几天后，又故伎重演，闯了不少的祸，害得我给人家说了不少的好话，赔了不少的钱。我的颜面也被“黑虎”丢尽了。最后逼上梁山，我从市场买了一根大拇指粗的铁链子，将“黑虎”牢牢地栓在一根自来水管上，彻底限制了它的自由。我心想这下总该万事大吉了。谁知有一天，“黑虎”竟挣脱了铁链跑了出去，又闯下了大祸，而且是杀身之祸。

这天，“黑虎”偷吃了一个外号叫“鬼不惹”的人家里的鸡。“鬼不惹”长得牛高马大，一脸横肉，冒读过几句书，平时动不动就是“铁匠出身——打字向前”，三岁细伢子都怕死哒他，看见他都转路。“鬼不惹”三十好几了才讨了个“二锅头”。还有两个月，他老婆就要养崽了。这只叫鸡是“鬼不惹”准备给岳家报喜用的。“黑虎”吃了他的“报喜鸡”可麻烦了，听邻居说“鬼不惹”气得背着锄头追“黑虎”追了几里路。最后追到我家院子里将“黑虎”打死了。

当时几个邻居纷纷劝驾，说这样不好，打狗欺主，等主人回来再说不迟。“鬼不惹”哪里听得进去。把“黑虎”打死后还不解恨，又举起锄头朝黑虎隆起的肚皮重重一击。重击下，一只快要发育成型的狗崽伴着一股淤血从“黑虎”的下身流出。邻居们都惊呆了，指着“鬼不惹”说：“你前世造了孽，狗婆子有崽哒你都下得了手，你会要遭报应的！”在众人的呵斥声中，“鬼不惹”背起锄头扬长而去。

这事过去二十年了。二十年来，我心里一直有种自责感、负罪感。我作为“黑虎”的主人，没能保护好“黑虎”，我的心在流血。多少个不眠之夜，我在想：假如我能在家多陪陪“黑虎”，让它少一点寂寞，多一点温暖；假如一日三餐安排好，给有孕在身的“黑虎”多一点营养；假如“黑虎”这次闯祸不是遇上了“鬼不惹”……我在自责。天堂里的“黑虎”也心不安。它在托梦中告诉我，它在有生之年，干了一些坏事，给主人丢了脸，自己也丢了性命，这个代价太大了。它在天堂里闭不了眼。假如有来生，它会好好珍惜，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人争一口气。就是饿死、困死，也绝不干偷鸡摸“鸭”的下作事。

我从睡梦中惊醒，并感悟：人与自然，人与动物要和谐相处。

2020-09-11

00:00:00:0151869902原载《今日云龙》

“黑虎”托梦

晏伯承/enpproperty-->2020-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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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虎”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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