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小二被关在阳台，与客厅隔着一层玻璃门。小二很不想待在那里，每次喊它去阳台，它就夹着尾巴往床底下钻，任凭你喊破喉咙，它坐在床底下一声不吭。女儿找来木棒、扫帚或者晾衣架，往床底下一扫，它才钻出来极不情愿地向阳台走去，用脚爪子使劲抓门，把门抓得“咔咔”响，要不就趴在玻璃门上，眼睁睁地看着主人离开，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女儿不忍，哄着它说：“乖，好好待着，等我上班回来带你出去！”

只要我们回来，它立刻摇动着尾巴扑过来，身子立起，跳跃着要抱。它很粘人，我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它在膝边撒欢，总想爬上身来让抱。我有时不许，故意大声说：“走开！”三两次后，它便走开。我们不许它这样做，它决不霸蛮，但也不走远，躺在脚下假寐。谁一唤，它立马像弹簧一样起来，跑到谁的身边去。它聪明得很，能察言观色，谁喜欢它谁不喜欢，它都能看出来，下次再见它，它就只往喜欢它的人身上扑。

每天带它出去，是它最高兴的时刻。只要对它说：“小二，走咯！”它立刻走到门边等着，门一开，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树丛里，草地边，低着头快速向前，这里嗅嗅，那里喷喷，急不可耐地寻找着什么。我说：“小二，慢点！”它也不听。如果去远一点的地方，我们就给它套上一条狗绳。它一般不会跑很远，只要一召唤，它会一路奔跑着回来。但也有例外，有次我带它在小区里放风，起初它还能看着我，后来趁我拿门禁卡的当儿，偷偷溜了。我找它不着，唤它也不回。女儿挺着大肚子出来了，急得眼泪巴沙，全家都出来找。后来，在小区大门边的一处茂密的树丛里找到了。小二鬼精得很，它躲得远远地，不想回来呢。大约它也像人一样，向往着自由的生活。

小二很活泼，也很健康，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生过病；总觉得它精力过剩，永远不知疲倦。女儿不定期将小二送到宠物店洗澡剪毛，有时会给它穿上衣服，把它打扮得像个公主。它也很会讨巧卖乖。它从一个月大就到我家，生活简单，周而复始，初生牛犊不怕虎，好斗得很，用女儿的话说，“女孩子一点也不矜持”。有一次，小二见到一只比它大很多的狗，无所畏惧地朝那条狗冲了过去，与之厮打在一起，喊都喊不开。结果不敌，以尾部咬伤一个洞仓皇落败。

小二最后一次出走，是在将它送人之前。那天，它仍旧像往常一样，门一开，呼地窜了出去。女儿说：“没事，它跑不远。”结果半天不见回来。围着周边找了几圈，问了多人，都说不见。我们都以为它不会回来了。谁知到了傍晚，它竟然自己跑回来了，一身邋里邋遢，灰不溜秋，回家后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地待在阳台，犯了错受了委屈般一声不吭。以后出去，它就不敢往外冲了，总是回头看我们，我们走，它才走——它是怕我们不要它，把它丢了！狗通人性，它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女儿怀孕了，我们劝她把小二暂时送人，她舍不得，挺着大肚子也要带着。女儿肚子越来越大，生产日期越来越近，实在是养不得了。我们又劝她，选个好人家送养，想看它时就能去看，等孩子大了，想让它回来还可以回来的，然后又加重语气道：狗毕竟是狗，怎么能与人的命相比！

正好有个熟人，知道情况后说他愿收养，家里还有一只狗，可以做伴。很无奈地，女儿答应送走小二。刚送养那会，女儿隔不多久就会问问小二的情况，熟人总是说好着呢好着呢。女儿渐渐也就淡了想念，觉得小二找到了一户好人家，自己也就放心了。几个月后，女儿的双胞胎出世，生活一忙碌，有一段时间，我们根本无暇顾及小二，提及它也少了。

直到有一天，忽然传来消息，熟人的父亲去世，办丧事人多，疏于看管，小二不知怎么竟然挣脱笼子跑了。女儿认为小二是在找她，让我们开着车在小二可能出现的地方去寻找，我们找了一圈又一圈，可哪里还有小二的影子？也许小二跑出来后，找我们不着，正四处流浪；也许被好心的人家再次收养，过得比以前在我们家还好；也许……

直到现在，一年多过去了，小二没有像以前一样重新找回家来，我们也没有得到它的任何消息，我们终是把它给弄丢了！只是从那以后，在外面每每看到黄毛卷小狗泰迪，便常常指着说：“是小二！”

2020-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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