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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尾竹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株洲日报
黄德胜

老家的村子不大。整个村子原为一大户人家,岁月沧桑,就是我的上辈人,也说不清它的主人了。村子里古老的房屋为一整体,分为上席下席,呈两个“冂”叠写。最后排的房子据说是一场大火毁了。自我记事起,多处斑驳的老房子,住上七八户人家。

村子的前面,一边是一口塘,一边为凤尾竹丛。那竹一簇簇密密麻麻,虽然时有砍伐但一年比一年茂盛地生长着。竹下部笔直,上部渐弯,无数个柔韧的弧形在上空织成了一张大网,十余个竹丛在下面留下许多遮蔽的间隙,为我们小孩子捉迷藏提供了最佳的场所。

这方凤尾竹丛曾无数次出现在我童年的梦境里。

这天傍晚有些凑巧,豪兵被他母亲打了,我被我父亲打了,于是两个被打的小孩拢在一块,进行了一次未遂的叛逃举动。豪兵的父亲是大队支书,有能力和魅力,在当地可以唾沫成钉,可他最怕的是老婆,老婆要他圆就圆要他扁就扁,儿女们就更不在话下,动不动就打人。她打人的武器多样,正在烧火就是火钳,正在炒菜就是锅铲,正在挑物就是扁担。六七岁的豪兵每天要做许多事,做得不如意就是骂,若还口辩驳,接着就是打;豪兵偏偏较倔,说得不对就反驳,于是,打骂成了家常便饭。这天傍晚,豪兵的母亲叫他做事,豪兵没听清做什么事,多问了两句而被打,并且打得重,腿上显出条条火钳印,反抗的怒火聚结,他选择了叛逃。于是他躲进了凤尾竹丛里,准备夜间逃离。

我因打了邻家的小孩而被父亲打了几巴掌屁股,当我从凤尾竹丛走过时,豪兵可能发现我脸上的沮丧,把我拉进竹丛,说出他的设想,要我与他作伴。我们躺在竹丛里,静静地等待。夜幕降临,传来了母亲的呼唤,我母亲与他母亲的声音交结在村子里。我母亲的声音温柔,温柔得近乎哀求;他母亲的声音粗爆,粗爆中带几许威胁,但也透露一些焦虑。我的心首先软下来,经不住母亲柔声细气的求乞,想想父亲打得也有些道理。我拉豪兵坐起来,两人在暗中对视着,从眼神中看出豪兵内心的矛盾。我说,我们出去吧,你娘也很着急呢!豪兵同意了。他叮嘱我,别说出我们是想外逃。我点点头。

有了这次经历,我没有逃离的想法了。既然不逃离,我就得与家人与乡亲和睦相处,与故乡的水土风物共济互融。家乡的水土养育着我,淳朴的民风、善良的民性、勤劳的习性影响着我。

那时的煤炭很紧,村子里主要以柴火为燃料。我经常拿着扦担去附近的山上或河边的柳树林里弄柴,临行前,在凤尾竹丛里拣一两根细小的竹了剖开,以捆柴之用。家乡一带几个村子里,如果有些树因取用被伐,那树蔸也可以任人挖去作柴薪,所以我们留意各处树木的动向。一个下雪的冬天,豪兵发现邻村有几棵柳树被伐,邀我一同去取树蔸。我们带着锄头、镰刀,砍了一些凤尾竹,旋即出发。将凤尾竹剖开,张结在周围的树上,上面放些树枝,搭成一个避雪棚,在棚子里围着树蔸挖挖砍砍干开了。黄昏,我们各自挑着满满的一担柴薪到家。

家里有一把老篾刀,那是一个篾匠用了好些年头后送给父亲的。父亲有时候到墟上买根把楠竹,就操起这把篾刀,把竹剖成竹片或篾片,修补粪箕、箩筐什么的。弄得久了也摸出些门道,他也可以织出鱼篓、箩筐之类的物件。

我因好奇而感兴趣,要父亲教我,他很乐意。尝试得差不多,我拿着篾刀砍来凤尾竹,仿照家里用坏了的焙罩制作出一只新焙罩。父亲非常高兴,要我多做些送人,我如法炮制,一一送人,近则乡邻,远则亲戚。听到别人的道谢与赞美,也有些沾沾自喜。

十七岁那年,我离开了村子,不是逃离,而是被招入工作单位。现在,父母那一辈人一一先后离世,村子变化得翻天覆地,凤尾竹丛荡然无存,我只能在自己的心版上找到它确切的位置,每当触摸它,暖洋洋的,我能听到母亲唤儿的声音,追忆父亲的手掌打在我的屁股上,有一种肌肤之亲的痛感。

2020-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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