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到垅中间一走,发现到处是翻滚的稻浪与收割的繁忙景象。那时还没有收割机,全靠人力收割。男女老少全家出动,都拿着明晃晃的镰刀,趴在水田里齐着禾蔸小心地割着禾苗。从早上忙到天黑,期间头上不仅要顶着个大太阳,而且还要忍受各种蚊虫的叮咬,记得有一种叫蚂蝗的虫子,它叮你一口,保证要鲜血直流。到傍晚收工时每个人衣服上还留着白色的盐渍,那是出汗留下的痕迹。是什么让我们坚持下来,还乐此不疲?那是对丰收的期盼和憧憬。
我妈跟我细细算账:有了谷子,家里就多了余粮,喂猪就有了饲料,猪再卖个好价,学费就不是问题……我们经常为开学犯愁:当时要交学费,家中没钱就意味着读不起书。家中丰收了,也就什么都不需担心了。心里想到的就是赶紧把稻谷收回家。
割下的稻禾被我们堆放得像小山似的,接下来就开始用脱粒机来脱粒了。脱粒机像个船,拖着它在水田里到处跑,后面留下两道深深的印痕。爸爸妈妈一边脚踩踏板发动脱粒机,一边抱着禾把子左右摆动,将上面的谷粒全部干净彻底地脱去。剩下的空荡荡的稻草像判了死刑,被扔在了稻田里。待我们的“小船”装满谷粒,实在拖不动了,父亲便会拿出箩筐,将里面的谷粒取出,盛满箩筐,堆得像馒头,一根光溜溜的扁担挑起,再往肩膀上一搁,原来一字扁担,马上变作了“弓背”。父亲“嗬哧嗬哧”一路喘着粗气,吃力地往家赶,汗水洒落了一地。
等到了家中,谷粒倒在了禾场,姐姐拿出家中的“吉祥三宝”——梳谷耙子、翻谷耙子和禾筛子,帮助父亲晒谷。梳谷耙子很像猪八戒的神器,有它助阵,年年都可保颗粒归仓。姐姐拿它主要是将谷物中的稻草叶子拣走,当稻草叶子集成堆,姐姐又学着妈妈拿禾筛子筛一道,于是里面藏着的谷粒如雨一样筛下来了,这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间“谷雨”的样子。
晒个半天,姐姐又拿翻谷耙子将稻谷翻成一行一行,形如屋脊状。左边翻几下,右边翻几下,晒上三五天大太阳,水分就全蒸发了。父亲弯腰捡几粒谷子入口中,咬得“咯嘣”直响,我问爸爸,味道怎么样?他点点头,我也跟着捡了几粒谷子,咬碎了,嚼一嚼,香香的,甜津津的。
要入谷仓,还得加一道工。父亲“请”出他的秘密武器——风车(不是现在的风力发电机),是一种专门去除瘪谷子的工具。那时候总跟在父亲身后看他造风吹谷。他先将谷子撮起放入风车上方的一个漏斗状的筐子里,接着打开下面的阀门,手迅速地摇动把手,带动风车里的叶子也急速转动,形成一股股巨大的风,沉甸甸的稻谷就“哗哗”地流入风车下边的麻袋中,而轻一点的灰尘和瘪谷子全都从风口处被吹散走。父亲忙完已经天黑了,早已大汗淋漓,但将谷子一袋袋扛进谷仓,码整齐。这才松一口气。
第二天,刚蒙蒙亮,父亲就起床了,推出独轮车,将几袋谷子放在车上,叫上我,让我在前边拉车,出把力。这是准备去送交国家粮,路程遥远,他实在太辛苦,我又使不上什么力气。他脖子上挂着的毛巾都拧出汗来,但仍然咬紧牙关奋力地推着车,车轮滚滚向前,由于驮的粮食太重,车轮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似乎撕破长空。但是父亲听起来觉得像是一首歌,还说:“好久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了啊!”到了粮站过磅秤一称,总有多余的。父亲到会计处兑了钱旋即回家。
到家时,我们早已饿极了,端起饭菜大口大口地嚼着,从来没有觉得有如此香。我不小心,洒了两三粒粮食在桌上,父亲皱皱眉,问:“下巴颏有洞吗?”我摇摇头,知道他这话的意思,马上拣起掉下的饭粒送入口中,不愿意浪费。因为从种下到做成米饭,每一粒粮食里都浸透了父亲的汗珠,不容易,粮食是宝贝哩。
2020-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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