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醴陵人很“鬼”。“鬼”是什么？

由于“鬼”的混杂性，加上醴陵话口音误读，通常都把这“鬼”字说成“拐”字。“拐”又是什么？是骗、拐骗。好像醴陵人专干些无恶不作的勾当，不更失了醴陵人的脸面？

正本清源，对于醴陵人来说，鬼只有两种解读：要么是聪明、狡黠、机灵。这是醴陵人的一种生命潜质，一种诙谐的，乐观练达的秉性；要么是一种爱称，比如鬼妹唧，鬼伢唧。醴陵民歌《思情鬼歌》中的“我哩满哥哥鬼吔”就是指的爱称。

灵泛的醴陵“鬼”

醴陵人常自称为“雀博鬼”。“雀博”只是个口音，大概有出鬼点子，耍鬼名堂的意思。在日常生活中，醴陵人常会在一些小聚的场合，喷茶喷水的给你爆出些惊悚的笑料，用时新的说法叫“民逗”。

“鬼”在醴陵人中常见于说话很“毒”。有位小老板带着堂客请几位“酒肉朋友”吃饭。朋友当着老板堂客的面谈起“提生”的事。堂客问：“你哩老实说，我哩鬼老倌在外前到底有不有‘生伢’”？朋友都不作声。其中一位冷不丁的突然冒出一句“反正打死我都不会说。”顿时笑得大家喷出饭来！

不作声还模凌两可，“打死都不会说”这话儿还真是很“毒”。

醴陵人行事也往往很“鬼”，很“刁”。据说醴陵南乡某村有对邻居，一家姓王，绰号叫王粘糊，一家姓李，叫李马虎。有段时间王粘糊向李马虎借了5万块钱做生意，说半年就还。结果拖了两三年都不还。李气得要死，便想了个歪主意，他把儿子改小名叫“粘糊子”，然后经常把儿子打来骂去，还边打边骂：“你该只粘糊子，忘眼鸟，秋日不长记性，去死吧！”王粘糊听着，感觉有些不对坨，“粘糊子不就是骂我？”没多久王粘糊就把钱还了。李马虎从此再也不叫儿子粘糊子。

当然，醴陵的“鬼”也是一种小智慧。比方先前雨天乡间来客，习惯“留吃不留宿”，又不好意思叫客人走，主人于是说“伞在门角落里”，巧言之下，客人会意自然会一走了之。主人客人都留下了面子。

“鬼点子”常招人挨骂，也有时让人称奇。

文革时期，物资非常匮乏，尤其食品一律凭票购买。划条子、开后门等不正之风也很盛行。那时城关学区有位老师，人称“漆白子”，是位善搞“关系”的高手，越是紧缺的物资，越能搞到手。有次在一局长家里闲坐，局长无意说出要做四十岁生日酒，搞不到猪肉。漆白子会意忙问局长要多少。局长说要50斤。这可是那时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可漆白子一句“包在我身上”，就应承了下来。

漆白子向来是“站着一个主意，坐着一个主意”。他选择去了船湾。

第二天，漆白子来到到船湾街上，一眼就看到很多人排着长队等斫肉。漆白子先试着去排队，眼珠子滴溜的环顾了四下，忽然计上心来。漆白子忙蹲在地上，掏出身上的笔和纸，匆匆的就着膝盖头写了一个条子，然后跨过长队，将条子递给屠夫。屠夫接过条子一看，条子上分明写着：“请供应鲜肉50斤”，下面落款：漆**。屠夫一时懵了，不知这漆白子是何等人物。那时大领导写条子都是这样，口气很硬。不好生对待，说不定哪天“饭碗”丢了都不晓得。怠慢不得！屠夫于是闪开他的大砍刀，高喊着：“请大家退让一下，我要先斫了这张条子”。在场人于是纷纷退后。屠夫毫不犹豫地就砍下50斤肉给了漆白子。

漆白子把50斤肉摊到局长面前。局长顿时看得眼睛发直：这漆白子真是神了，牛啊！

爱死你该只“鬼”

醴陵人的“鬼”还有一解，便是爱称。

醴陵民歌《思情鬼歌》算是把这种爱称发挥到了极致。这首民歌几乎是用“鬼”字串联起来的，歌中不但把“鬼”歌唱得大胆直白，带有娇羞的味道，还有点鬼灵精的戏虐。

日常生活中醴陵人用“鬼”作爱称更是比比皆是。鬼妹唧、鬼伢唧、鬼婆娘、鬼老倌。最好的朋友都是称“你该只鬼”。更有意思的是，越是忌讳的用词，越会用作最亲热的称谓。比如“你该只冤鬼”“你该只死鬼”。就是骂人也一股子暧昧，“你该只唧短命鬼”，或骂“烟鬼”“酒鬼”“饿鬼”等。

尤其有意思的是，醴陵人在交往中，说话对白总是“鬼”不离口。不但用词亲切，还有些“魔幻”，可外面的人听着，总是摸不着头脑。比方一段男女对白：

女：好久都冒看得你该只鬼哒，是不是又跟哪个唧“搞鬼”切哒？

男：怕看得只鬼吧，我搂起屁股都做不赢，搞只“水鬼”。

女：莫白我，我还不晓得你该只鬼个事？

男：你该只鬼妹唧人细鬼大，尽想些个嗦个冒得鬼影咯事。

女：我还不晓得，你该只鬼脑壳，几鬼唧个，跟别个唧搞呱鬼，还装起个鬼样。

男：除非鬼哒你哩姐姐。鬼妹唧你真是只鬼灵精，大人个事你一哈晓得。

女：不跟你讲哒，跟你讲由于是打鬼讲。

看，醴陵人的一个“鬼”字，运用得多妙！神秘而又亲昵，幽默而又风趣。

即使在老人中，也不乏“鬼”的亲昵。很多老年夫妻都不喊对方的名字，只呼“鬼老倌”“鬼婆娘”。“鬼老倌今日又死起哪里切哒？”“不就打哒只鬼牌，输懵哒。”

许多年来，醴陵人无论是耍聪明还是搞亲热，都把“鬼”玩转得活灵，把生活拨弄得情趣十足。时至今日，还都“人鬼情未了”。

2019-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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