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太阳还挂着丈多高,我便挟着一床旧草席,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距家约二公里的公社肉食站,在肉食站对面一个油榨坊登记排队领号子。“莫道君行早,更有早来人”,屋里乌压压已站满了人,我拨开人群来到登号处登记,已经是三十八号了。心里略感不安,心想这些人咋这么早呀!但又考虑到三十八号也不算太后,一天总该供应个百八十斤肉,明天应该能买上吧。心里自己安慰着自己。接着,从衣服兜里掏出两个法饼啃了起来,权当晚餐。然后选了个朝窗的位置,铺开草席,就地而睡。
夜幕渐渐降临,屋子里熙熙攘攘,声音嘈杂,排队登号的人不断增加。住在附近的排队者登了号站一会就回家睡觉了。像我这样距家有几里地的人或带草席、或拿塑料布,有的什么都没带,就把衣服脱下摊在地面睡起来,好在当时正值夏季,并无凉意,满屋望去,这哪是排队买肉,更像一个难民避难所。
晚上十点钟左右,大家推举的排队登号牵头人大声嚷着清号,即按号点名,人未在现场的序号予以清除取消,然后依次把后面的序号递前。这是排队人群的自治行为,体现了公平公正的原则,有效地打击了投机者。这招真灵,首次清号便取消了五个序号,我的排序由三十八号提前到三十三号。之后,在午夜十二点和凌晨三点又分别进行了两次清号,我的序号再次提前,由三十三号变为二十九号。经过晚上三次清号的折腾,基本上没有睡稳觉,只是躺在草席上养养神。
清晨六点左右,登号牵头人说,按号排队到肉食站大门前等候,于是,我一骨禄爬起来,大家也顾不上吃早点,排队来到肉食站大门前,一个个木偶似的站立着。到了八点钟左右,肉食站的大门徐徐打开,露出宽大厚实的肉砧,但肉砧上空荡荡的,一丁点肉星都没有。正当大伙诧异之时,从里屋走出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对排队的人群说:“今天全公社只宰杀了一头猪,现在正在分肉。”原来,宰杀生猪在另外一个地方,首先要满足公社食堂以及七站八所等部门和关系户的需要,剩下的才供应平民百姓。约莫又等候了半个小时,只见屠户挑着轻飘飘的猪肉担子,慢悠悠地走来,进了肉食站的大门,提着筐里的两块猪肉往砧上一摔说:“今天这里只有三十来斤肉供应,请排好队,每人最多不得超过一斤半。”话声刚落,后面排队的人走了一大截,但仍有三四十人排着队。
我排在队里焦急地等待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砧上的肉,眼看越来越少,心里不免紧张起来,真是天不助我也,轮到二十七号时,仅剩的一斤三两肉全部买走了,连我前面的二十八号也空手而归。残酷的现实无法改变,我像霜打的茄子,愣在那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忽然我想,这天正是攸县皇图岭赶场(集),到那里看看能否买到肉?到皇图岭有七公里路程,我丢掉带来的草席,迈步就往皇图岭赶。大约上午十点多钟赶到皇图岭,那里已是人山人海。我挤进市场左顾右盼,根本没有见到猪肉的影子。这也难怪,全国一盘棋,天下同此凉热。就在我垂头丧气,准备打道回府之际,只见不远处的一个摊位挂着卖肉的牌子,我急匆匆赶了去,原来卖的是猪婆肉。猪婆肉即老母猪丧失产子能力后被宰杀。这种肉皮厚肉坚嚼不烂,现在一般无人食用,但在那个肉食短缺的年代,也拿到市场上销售。我想猪婆肉也是肉,总比没有好。便毅然掏出二块钱买了三斤,兴冲冲地赶回家,对家人说:“在肉食站旁住了一宿都没有买上肉,好不容易跑到皇图岭买了几斤猪婆肉,得久煮一会。”
中午叔叔和家人围坐一桌,吃着嚼不烂的猪婆肉,大家只好囫囵吞枣咽下去,叔叔并没有责怪我,反而说有这份心吃什么都高兴。不管怎样,还是尝到了猪肉味,也体现了浓浓的亲情。这事已过去四十余年,但一直深深地印在脑海里。现在的青年人看了也许不相信,但确是当时不争的事实。
2019-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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