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右想,桂林舅舅决定到笔架峰脚下的龙王潭去捉些石拐(即石蛙)卖钱。
这石拐是正宗的山珍野味,清炖、红烧,味道赛过土鸡,城里人最喜欢尝这个鲜,所以根本不愁销路。
手气好的一个晚上,可以捉个二十多斤,送到村口的高水桥还没进县城,就有人一把趸了。一斤1.6元,一个晚上就可以弄回两担谷的钱。
刚过完起伏天,桂林舅舅就全副武装,穿上长袖衣长裤子长套鞋,挎个长手电筒,直奔石拐老窝。
从仙窝里上山,穿过长福垄和砂子坝,一路上遇见最多的就是毒蛇,扭腰横路的乌梢边、昂首发威的眼镜王、倒挂金钩的竹叶青,不一而足,丑态百出,惊得人脑壳皮起疙瘩。不过它有毒,自己不能下毒手,虽然手握长棍,那也只是防备,不能冒然袭击它,它也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人。
桂林舅舅就这样边走边想,渐渐靠近龙王潭了。
高山密林里的石拐,白天都躲在溪水的石头缝里深藏不露,到了晚上才会出洞觅食乘凉。
这胖乎乎、黑乎乎的石拐也憨,蹲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呱呱呱叫得满山欢,被手电筒的强光一照,眼睛就看不清了,一动不动地束手就擒。约摸深夜12点钟的样子,
桂林舅舅就捉了一长串,提着沉手。
石拐是群居动物,有一只就肯定跟着有一群,桂林舅舅一阵暗喜,脱了套鞋,准备越过溪水到另一边去捉个痛快。
就在他跨过溪水,踩到对面那块水草上时,一条和夜色一样黑魆魆的“沤烂茅”毒蛇一个快闪,对着桂林舅舅的右脚踝就是猛的一口。
“糟了!拐场了!”桂林舅舅右脚下一阵刺痛,一屁股落在青石板上。那长虫淅淅索索几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沤烂茅”蛇名副其实,又懒又毒,它一旦选定阴凉的草堆后,就会蜷成一个圆盘睡懒觉,身子底下的茅草沤烂了都不挪动一下。
桂林舅舅突然想起村里的寿生老表,有一次在山沟里砍柴被眼镜蛇咬了左手食指尖,那寿生为了防止蛇毒攻心,牙一咬,眼一眯,挥起柴刀硬生生把食指砍断一节,用扯烂的衣服包着血淋淋的手下了山,才算保住一命。
怎么办?桂林舅舅虽然不怕血不怕痛,但是总不能学寿生的把右脚砍断吧,那样只怕会死得更快更惨。
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着黑夜。桂林舅舅镇住神,捡了一块尖利的小石片,在溪水里洗干净,对准脚上蛇咬出的牙印一划,用劲挤出发黑的毒血,再点燃一支烟,用烟灰止血。
擦擦额头上痛出的冷汗,桂林舅舅又赶紧扯了路边的几根红藤,把右大腿捆了个结结实实,阻止毒血流向全身。拖着又痛又麻的右脚,桂林舅舅一步步往山下挪。
直到天亮,气若游丝的桂林舅舅才被一位上山的猎户发现,迅速将他背到附近一位叫万春的老人家里。
万春老人是当地村上的客家土郎中,擅长用草药治蛇毒。昏迷不醒的桂林舅舅,此时右腿肿得水桶一样粗,脸色发乌,瞳孔也明显放大。
万春立即在屋后的菜土边扯了一把半边莲、狮子草、东风草、鬼针草什么的十几种草药,放在瓦钵子里一顿捣烂,迅速敷在那蛇咬的齿印上。
几个时辰过后,桂林舅舅才渐渐恢复生气。但是由于时间拖得太长,加上下山用力过猛,蛇毒还是扩散了。
望着慈祥的万春老人,桂林舅舅知道遇上救命恩人了,可就是感到一身软不拉几,话到喉咙却无力说出口。
连续敷药、服药半个月之后,中了毒的右大腿才开始慢慢消肿,整个人的意识也才恢复正常。
万春老人很同情桂林舅舅的境遇。他说,捉石拐卖钱风险极高,简直就是提着脑袋行走,不是被毒蛇咬死咬伤,就是从悬崖峭壁上摔死摔伤。一般来说,要么是家里困难得揭不开锅,要么就是没有看家手艺,不然谁愿意去与蛇共舞。
桂林舅舅尴尬地连连点头,自己就是吃尽了没读到书的亏,搞集体时天光累到黑,但是不晓得算工分更看不懂账,老是被会计算计,年年超支。分田到户后,买了一堆农药化肥种子,说明书上的字认不得几个,作田种菜全靠赌运气。
大难不死,桂林舅舅总算捡回一条苦命。自此,每次过年过节,桂林舅舅对孙子辈们讲起捉石拐的历险记,就要唠叨一句:“不好好读书,就是中了毒的废物,冇得屁用。”然后倒一碗烧酒,喝得云里雾里。
2019-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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