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90年代初，我们二十出头，如花似玉的年龄，即使几个人挤在单位的单身宿舍，看录像带到凌晨，早晨去上班，脸上仍然掐得出水来，不像现在，稍微熬下夜，眼袋都能大到掉地上。

因为年轻，稀里糊涂的爱情与一场场的相亲，是无可避免的。

最早相亲的女生是朋友小吴，两人见了一次之后，男孩子总到单身宿舍来找她，玩在一起的几个女生没少吃男孩子请的饭。那年头还没有逢男生就夸帅一说，但以今天的眼光来看，男孩子个子高高，相貌清秀，性格温和，实在挑不出毛病来。大部分时间，他们的恋爱都有我们的掺和，吃饭也好，逛街也好，要不，就是坐在另一个朋友的宿舍聊天。那年代，说话出现冷场时，还没办法为了掩盖尴尬而刷刷手机，我们只能尽力让气氛活跃，大多数时候，小伙子并没有融入聊天中，姑娘们聊得正欢，一扭脸，他的脸上堆满了“你们在说啥，为啥这么开心”的迷惑。他们不冷不热地相处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分了。小吴说，他不喜欢自己，过个马路遇到有水沟的地方，他会找块石头来垫着让她走过去，没想过要牵着她或者抱起她走。其他人都没谈过恋爱，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参考，也不知道究竟这种算不算爱，只能在背后议论一下，但还是觉得可惜，毕竟那个男孩子没有让人不满意的地方。

我的相亲经历也在单身宿舍热闹了一段日子，因为有些奇葩。那一回，是厂办公室的姐姐约了人，叫我到单身宿舍去见面。我拿着根冰淇淋蹦蹦跳跳地上二楼，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提着大大的公文包，慢慢地在我前面走着，楼梯有点窄，我嘴里含着刚大口咬下的冰淇淋，吐词不清地从他身边绕过去，还说了声：“对不起，让让。”我到介绍人家时，冰淇淋还没有吃完。我一边跟她说着话，一边仍然在不停地吃，直到那个男人出现在门口。我有点吃惊，嘴角还有残留的冰淇淋，尴尬地笑了，这就是走在我前面的男人啊。我说：“哦，刚才我走你后面。”他笑笑，跟介绍人打了招呼，放包，坐下，好像还找了个自己舒服的方式，翘上了二郎腿。我抓紧时间把冰淇淋吃完了，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坐下，只能傻傻地站在他对面。

单身宿舍的水房是公用的，介绍人出去洗菜了。接下来没有对话，应该是问话，这段过程我跟朋友们描述过好几次，每次自己都会乐不可支。他当时问的是“你在哪读的书”“你的老师是哪位”“哦，我跟你们哪位院长认得”等，我除了回答，没法接他的话，更展不开聊天的话题。场面有些尴尬，刚吞下的冰淇淋仿佛冰住了我的嘴，顺带着冰住了我的身体，直到介绍人再次进来。她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我确实想留下来的，进门时，我这个吃货注意过她备的菜，但又实在没有勇气留下来继续被问话，只能落荒而逃。第二天，介绍人姐姐告诉我，对方希望继续来往看看。我拒绝了，实在不能想像如何跟连话题都找不到的人相处，更别说谈情说爱了，刚满20岁的我对爱情还是充满向往的。

介绍人告知，相亲对象比我大八岁，是外地子公司的一位负责人。好多年后，我从事了新闻工作，跟各种年龄段各种职务的人打交道，有大十几岁的，大二十几岁的，甚至年龄更大的人，不管是对话，还是问话，都没有让我紧张过。回想起来，蛮奇怪自己当时相亲时的反应。后来，我找了个年龄相仿的男友，个子小小，人也普通，但我对他几乎是一见钟情。记得张爱玲这样描述爱情：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如此来说，缘分就是赶巧而已，附加条件倒在之外了。

2019-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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