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有洁癖,总爱一遍遍擦拭玻璃,拖地,打扫卫生,洗洗刷刷,整理归置,保持清洁,保持条理。而我与之相反(我说的仅仅是这方面),我在生活中是个能不整理就不整理,随意散漫的人,我的书总是乱放,笔记本,纸笔,零食,零钱,衣服,逮哪儿放哪儿,我经常从书本、屋子某个隐蔽或敞亮的地方掏出一把零钱来。我的东西看上去没有条理,但在我脑海中几乎统统有模糊的定位,我能从那堆毫无章法的东西里凭直觉迅速拿出我想要的,反而母亲细心整理后的屋子让我一脸茫然,这个我没法解释。
我对生活中这类小事特别不爱整理,没那个心思和耐性,或者我下意识觉得经常打扫和整理是浪费力气,因为总是很快变乱,只要我在家,卧室和书房都让妈妈尽量不动,有时她打扫得过于干净,都使我不好意思打乱。所以大多情况是,等我走了,妈妈就来整理。
我的近视和散光很严重,而且越来越严重,看什么都模糊,近视有个好处,就是看谁都美,看哪儿都干净。近视眼里没有瑕疵。散光加近视就更加了,不仅没瑕疵,还白加了一层晕轮效应。
母亲的洁癖不知打哪儿来的,我觉得不是天生的,我外公外婆不拘小节,他们那会儿哪能那么讲究,一穷二白起早贪黑,有口好饭好菜就是福气,说精神洁癖是可以有的,生活洁癖无从谈起。破屋陋室泥灰乱飞,地窄物杂灰头土脸,出门下地干活做事,哪个不是糟践人的,忙一天下来破衣烂衫泥脚泥腿,灰头土脸邋邋遢遢,谁还有心思讲究干净?要干净就别下地干活啊。这么看来,有些人顽强,啥地方都能生活,吃苦也行,讲究也行,我妈妈就是那种人。我不是,我可以吃苦,但不爱讲究,我将来有钱了可能也不会太讲究。
在这方面我跟她是天差地别。她那不是天生,但我这绝对属于天生。我小时候因为做事粗心不爱打扫卫生挨骂,二十世纪90年代我家还穷得叮当响,住黄泥土房子,挤挤还是过得去的,但灰尘常有,泥巴更是无法摆脱,我是个衣衫破旧整天在山野里晃荡的泥猴子,邋邋遢遢,爱跑来跑去地玩,天黑都不着家。那时候家里本来就不宽敞,一乱简直没法看,我不仅不整理还制造不少垃圾和凌乱,为这个受的教训数不胜数。现在也是如此,一点也没变。妈妈说我可能永远长不大了,生活中太孩子气,太任性,还跟小时候一样。但我对别的某些事情又特别有洁癖,严肃苛刻。极其严苛。
我是个衣食住行吃穿用度统统无所谓的人,我不挑食不挑用,什么我都能受得了,从不觉得贫穷多么可怕,我是个内心特别强大不怕吃苦的人,也不太在乎穿得破旧住得简陋,只要心态好,我在哪都能活下去,这也就使我特别不懂得拾掇自己,拾掇家里,因为不觉得哪儿不妥,也不觉得哪儿脏乱。
但母亲不同,母亲总要全家人干净整洁。哪怕暴雪的冬天,她也要每天洗澡,我就没这个习惯,我觉得浪费了水和力气,母亲说:“家里最不缺的就是水和力气。其他啥都缺。”一句话把我堵得没法还嘴。
后来,房子盖起来了,家里宽敞明亮干净大方,母亲的洁癖也上升了,连灰尘泥土都不能容忍,她总要把地板拖得一尘不染,干净得发光,能照镜子,把玻璃擦得跟空气一样透明。
有一次我刚从地里回来正乐呵着,撒丫子飞快跑着,想到客厅旁的后厅抓几把糖果零食给我那些三五岁的小亲戚们,我的脑子可没对白花花透亮的地板有什么敬畏,我的脚就更不讲究这些了。我撒丫子在客厅里来回跑了两趟,等我下楼跟我的小亲戚们欢快地坐在丝瓜藤下吃糖果,听到楼上母亲的尖叫。
我没听清她在生气地说些啥,总之就是怪我不该把泥脚踩到干净的地板上,因为之前因为这个我被教训过无数次,我都麻木了,这方面脸皮也很厚了,只要自己高兴,管不了那么多了。在乡下总会有泥巴的,妈妈说了几句也就没说了,她知道我的性格,既然是在自己家里,就权当放松吧。
她又开始拖地了,拖得干干净净,然后坐在靠近门口的沙发边,两只眼睛像雷达般巡视着,提防着我迅疾的泥腿子“噼里啪啦”冲进来。
我再想上去玩的时候,她叮嘱我必须先把脚丫子洗干净,穿上干净的拖鞋,我觉得这样太费劲,干脆不进门了,又光着脚丫子下楼玩去了。
2019-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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