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经过哑巴伯伯的坟地,我鼻子突然酸酸的,一些关于他的人和事放电影在脑海闪现出来。
哑巴伯伯是我二姨父的哥哥,他本来不哑,听大人们说,是年轻的时候吃多了黄连才变哑的。哑巴伯伯的名字也不叫哑巴,而是叫孙正池,为了顺口,好记,我们这些老表们都习惯这样叫。他也很乐意,每次叫他“哑巴伯伯”时,他都乐呵呵地点头,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表示回应和接受。
哑巴伯伯只哑不聋,他能听懂我们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还能根据我们说话的口型判断我们说话的内容;其实,他也能“说话”,只是我们听不懂而已。
哑巴伯伯结过婚,但没有生育儿女。曾听二姨父和二姨妈说,要把他们的大女儿良良过继给他做女儿。无论过继与否,表哥表妹们都一直把哑巴伯伯当亲生父亲对待。买烟要买两条,一条给二姨父,一条给哑巴伯伯;买衣服要多买一件,一件留给哑巴伯伯;买鞋子也是,从来不会少了哑巴伯伯的那一双。
我们这些老表们也都很孝敬哑巴伯伯。记得2016年,老公单位发了工作服,有冬天的棉衣棉裤,也有夏天的短袖上衣长裤,他不常穿,觉着浪费可惜,就跟我商量,是否可以拿给哑巴伯伯穿?我说完全可以呀,难得你有这份心。于是,我们就快递给了表妹良良,让她务必转交给哑巴伯伯。听说,当时,哑巴伯伯还很开心呢!
第三年,也就是,2018年,哑巴伯伯就走了,永远地闭上了眼睛,走时76岁。我真后悔,当初我为什么不再买一身新衣服一起快递给他呢?
还记得噩耗传来时,大家都伤心欲绝。下午四点左右,他在田里犁田,一直好好的,二姨妈送了茶水给他喝了之后,就到另外一丘田里干活去了。等一阵子后,二姨妈再来时,就看见他附身倒在了田里。身体虽是热的,但心脏已停止了跳动。他永远地躺在了大自然的怀抱,大地为床,青山为被,白云为幔,犁伤心地倒在一边,老水牛哞哞直叫,仿佛在哀鸣。
哑巴伯伯一生勤劳肯干,任劳任怨,仿佛一头默默无闻的老黄牛,永远有使不完的劲,永远有干不完的活。干完土里的活,又干田里的活;干完岸上的活,又干水里的活;干完东家的活,又干西家的活。这一辈子,土地是他的根和魂。以至于他死的时候,也是死在田里。不知他是天性勤劳,还是他认为自己语言功能上有缺陷,要在其他方面超过别人,而在暗暗使劲?但我深信,他热爱土地胜过爱他自己,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劳动。
妈妈有十姊妹,都成家立业在本县,相隔不远。无论谁家有活忙不赢,只要捎个信给哑巴伯伯,他准能及时来帮忙,不但人来,还自带劳动工具来,他总是为别人着想。所以,二姨父家的劳动工具比其他姨妈舅舅家要备得多。
我家的一砖一瓦,我家的禾苗稻谷,我家的蔬菜红薯……无不占染着哑巴伯伯的气息,无不浸透着哑巴伯伯的汗水,无不蕴藏着哑巴伯伯的辛劳。
我曾仔细观察过哑巴伯伯给我们家挖红薯的情景,热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没有一丝风,知了不厌其烦地唱个不停,红薯藤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上热浪一浪盖过一浪。他身穿深颜色的衣服,头戴一顶发黑的草帽,脖子上挂着一条湿毛巾,脚穿一双洗得发白的解放鞋,猫着腰,嘴巴往右掌心吐一口痰,搓匀,双手紧握耙头把三分之二处,在红薯堆上方用力挖下去,然后用力一撬,露着红肚皮的红薯就挖出来了。一个个红薯像一个个可爱的娃娃,咧着嘴朝他笑,他也跟着笑。他把红薯一个个从红薯藤上小心翼翼地摘下来,然后轻轻地放入身后的箩筐里。如此循环往复,红薯挖了一堆又一堆,土地在他脚下延伸,箩筐里的红薯越堆越满,越堆越高,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深。一担满了后,他会停下歇一歇,或喝几口浓茶,或抽一支香烟,或看看远处的山。在烟雾缭绕中,我分明看到了哑巴伯伯脸上的皱纹和沧桑。
因工作原因,我未能参加哑巴伯伯的丧礼。第二年(2019年)春节回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一挂鞭炮到哑巴伯伯的坟上三鞠躬、三跪拜、三磕头,表达对他的尊敬和怀念。
2021-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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