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回家，我坐在客厅喝水，还是不停地“咳，咳，咳……”。妈妈见了，没多说什么，只是细细地打量着我。半晌，她忽然说：“穿这么点衣服哪里够，你要多穿点衣服。”说完起身进房里去了。

没几分钟，妈妈又出来了。手里拿着药片，放到茶几上。“这是润喉的含片，只有两片了，你试试看。”她叮嘱着。虽然觉得这东西也许没什么效果，但我不想违逆她，便挤出一片含在嘴里。口中津液立马融进一股淡淡辛辣之后的清凉，感觉不错。

晚饭后，我习惯性地走到门口换鞋子，准备出去散步。妈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经过药店的时候，记得买点药。”

“好！”我随口应了一声。

已经是冬天了，天气却分外爽朗。一整天非但没有冬的凛冽，反而阳光明媚，温暖和煦！走在渐渐被黑夜笼罩的偏僻路上，很清静。不经意间，月亮已经悄悄爬上云头，洒下一片清辉。洣水河也不甘寂寞，把映入水中的那个白玉盘揉碎了，融进河面上粼粼的微波。真是水天一色，充溢着“独上江楼思渺然，月色如水水如天”的幽美恬静！虽然偶尔的咳嗽让我有点不适，这样的夜色还是让我心情美美的。

尽兴之后，便往回走。

过小区门口药店的时候，我记起了妈妈的话。进去买了一堆什么治疗慢性咽炎，支气管炎的药。不知怎么的，这药店最近没法刷医保卡。只好记账，我已经记了好几回了。

翻到记账的那一页，我惊奇地看到最后一行写着“尖贝”两个字，后面签着妈妈那歪歪斜斜的名字。那个营业员看我满脸迷惑的样子，于是解释了一句：“你妈妈说买给小孩子吃的，刚买没好久。”

我确定那就是妈妈的笔迹，但还是满腔不解，我家哪有小孩子？清清也没回家呀！难道家里来了客人？

“奇怪，我女儿在苏州读书，家里没有小孩子呀！”我一边签字，一边笑着对那个营业员说。大概她也觉得无从理解，便陪着我傻笑。

回家刚进门，就听得妈妈问：“你到药店买了药没有？”

“买了。”我正在换拖鞋。

“我给你蒸了尖贝雪梨，在高压锅里，你去厨房端出来吃。”妈妈接着说。

我一愣，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个营业员口里说的小孩子是我自己呀！唉，都奔五的人了，哪里还会想得到自己是个孩子呢？

默默走进厨房，轻轻打开压力锅，双手捧出那个用碗盛着的冒着几缕热气的雪梨。

妈妈蒸的雪梨看上去特别完整！她先用刀子把梨子有柄的那段横切一刀，挺像我平时剖柚子，第一刀把尖尖的那一头平削下来。然后用小刀把雪梨里面的籽一点点挖掉，让梨子的中间形成一个椭圆形的坑洞。再把洗干净并敲碎的川贝（妈妈习惯性称之为尖贝）和冰糖碎块塞进去，填满之后用刚才削掉的那一块带柄的梨块盖好，如同给它戴了个帽子。最后用两根牙签从上往下插进去，整个雪梨便稳稳当当，看上去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拔出牙签，便可以看到里面碎碎的乳白色川贝和没有完全融化的晶莹剔透的冰糖。我用不锈钢勺子挖着吃，很甜！那种甜，一直甜到心坎里。吃完梨子，我端起碗，仰头把碗里的汁水喝得一滴不剩。

我见过太多的父母，每当自己孩子的事情没做好或者犯错时，总是大声呵斥，横加指责。而我妈妈从来不这样，她只是默默替你去做她力所能及的事。你饿了，她给你做可口的饭菜；你洗完澡，她帮你把衣服塞进洗衣机；天冷了，她提醒你注意添衣服……

就这样，年复一年，时光如梭。妈妈老了，头发白了，脸色灰暗，挤满皱纹！

就这样，我慢慢长大，而立，不惑，渐渐知天命。我以为我不再是孩子，我以为我即将走过中年也将老去。

我不知道的是，原来在妈妈的心里，我还是小孩子！

也许，总会有那么一天，我将告别我的妈妈！恐怕那时，在她的心里，我还是和小时候那个牙牙学语，步履蹒跚的我并没有区别。

我永远只是她的一个小孩子。

2021-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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